薛青假装无事,继续默默涂药。
屋内空气又归于沉静。
原以为法海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这事就揭过去了。
但法海居然出声了。
佛心不稳,自当领罚。法海说。
佛心不稳?
法海大师也会有佛心不稳的时候?
薛青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想深入,法海愿意回他这个问题已经够让他惊讶了。
于是他只浅浅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安静地抹药。
等到将法海后背上的鞭痕都涂好,薛青觉得自己的那根手指都要生出茧了。
或许一开始就用两根手指会更快一点。
清凉的药香味更重了。
完完全全掩盖住了法海身上原有的檀木香味。
连带着薛青觉得自己也要是一身同样的药香味了。
只不过薛青看着自己那只黏糊糊的手犯了难,尝试用一只手把那个药罐的盖子给盖好,然而估计是因为这只手攥久后掌心出汗的缘故,瓷罐从他的掌心滑出来,又落到了床上。
薛青:
小小瓷罐也要和他作对。
薛青正要再扣一次,另一人的手抢他一步拿过了那块瓷罐盖子。
骨节分明,手指纤长,青玉色的瓷罐盖更衬得手指如玉。
法海将瓷罐缓缓扣好。
然后似乎就要起身穿上外衣,薛青好心提醒道:先别穿,衣服会沾到药膏的。先等一会让药膏干了。
法海将他这话听进去了,手上的动作停住。
他朝薛青行了个合手礼,今日多谢施主。
不用道谢,是我应该的。
被法海这样庄重的一谢,薛青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这根本不值一提。
薛青下床想找一块巾帕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来擦手。
他的那只手还黏黏的,感觉不是很美妙。
此时法海身后的药膏也干的差不多了,法海转身将僧袍穿上了。
若不是还残着的药香,面前的僧人衣衫齐整,真看不出他的后背是道道狰狞可怖的鞭痕。
在薛青寻找无果看着自己沾满药膏的手为难时,眼前出现一块白色的巾帕,薛青抬眼,望进去那双平静的凤眸。
原来法海注意到了他沾上药膏的手。
只是似乎他第一次隐约从这凤眸眼中感受到了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下又轮到薛青小声地道谢了。
薛青接过巾帕,将手指一根根仔细地擦净。
只是沾上药膏太久,哪怕擦干净了也还有着一种错觉。
仿佛那清凉但黏腻的药膏还在他的手上留着。
擦完之后,薛青捏着巾帕,犹豫了两秒。
我洗净之后还给法海大师。
薛青说。
毕竟这干净的帕子被他搞脏了。
理应洗干净再还给人家才是。
不用。
法海朝着薛青伸手。
看着法海伸过来的手掌,薛青咬了咬唇,还是将巾帕放还在了法海手上。
沾了淡绿色药膏的巾帕被法海整整齐齐地叠好。
法海将叠好的巾帕放入自己的袖袍之中。
这和尚,看着倒是严肃清冷无比。
直到法海离开以后,薛青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刚一顿操作,让他的手都泛起了一点酸意。
然而不经意垂下的眼瞥到自己此刻平坦的胸部以及衣服上繁复美丽的绣花。
薛青才恍然发觉,他现在好像还穿着女装,假装是一位姑娘。
而他前一刻还邀请法海脱掉上衣,袒露上身。
亲手将药膏涂上了这和尚的脊背。
哦豁。
第31章
值得奇怪的是,薛青之前以为不会善罢甘休的宁无恙居然又急匆匆地回府了。
听说他是旧疾复发才来灵隐寺调养,只不过才呆两天就不管不顾地回去。
反倒不像是宁无恙的作风。
薛青秉着好奇心问了阿乐,阿乐说似乎是宁世子责罚那个侍卫,结果责罚过头,那侍卫承受不住到了濒死状态,宁无恙这才慌了,一时顾不上其他,直接回府了。
这宁世子如此凶残,阿乐才不喜欢他。
阿乐说完后还发表了一番点评。
当时在池中听了一嘴的红锦鲤还给薛青继续补充,那个侍卫可以说是宁世子的贴身侍卫,从小和宁世子一起长大的,它们鲤鱼还见到过几次。
只是没想到这次宁无恙居然会对这个侍卫进行那么重的责罚。
薛青想到了那日宁无恙在他院子中时,确实有侍卫闯入,让宁无恙饶了于壹?
好像叫的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并不陌生。
当时差点扭到他蛇脑袋的,就是这位,宁世子的忠实侍卫。
不知这于壹和宁无恙之间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宁无恙那么愤怒。
不过像宁无恙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谁能懂呢?
薛青就当听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八卦,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不在意了。
宁世子不在寺中,反倒让他清静。
薛青的院子中又出现了机械鸽的身影。
这次看着头顶的羽毛已经被修复好了,全然不见之前秃头的模样。
机械鸽表示自己刚复工,就飞了过来,来给薛青带来来自姐姐那边的一线传话。
是个好消息。
薛白帮他询问久未联系的族内长老,替他寻到了一处幻境,是族内小妖历练提升功力的地方。
薛青之前问了姐姐有无能提升妖力的修炼方法,哪怕苦些累些他也不介意,只是他实在太想变强了。
他这般弱小只会拖后腿,凡事都要躲在姐姐身后。
这可不行。
日后姐姐成家了,他总不能再像个小屁孩一样老是被打了就寻求姐姐。
何况那黑蛇未死。
总如同疙瘩一样在他的心上。
黑蛇诡计多端,薛青不能忍受一丝一毫能让他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失踪的小蝴蝶,惨死的小麻雀。
还有这阴狠至极日夜折磨他的阴毒。
若不亲手将黑蛇了结,斩草除根,难解他心中之恨。
薛青视察自身内府,那阴毒只剩下薄薄一层,浅浅盖在他的内丹之上,仿佛随时准备着冲破禁锢,流转起来。
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吞下,将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的妖力压制回妖丹之中。
这个办法并不是万能的,且不说这种丹药稀少。
若是遇到功力比制丹人高上许多的人士,那这遮掩便如同一层纸,一下就会被轻易看破。
他得尽快离开了。
但是在此之前
他还得做一件事。
于壹已经昏沉了数个时辰,恢复神智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于十二担忧地盯着他的脸。
十二,我怎么到床上来了?
于壹沙哑着嗓子,话像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他挣扎着艰难起身,看样子就要下床。
他还没承受完主子给他的惩罚。
哥于十二制止住于壹的动作,他看着于壹因为一动而泛白的面色,一定是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疼了,你得把伤养好啊。
这个年轻的侍卫眼睛都红了。
于壹是王府最为精锐资历最长的暗卫之一,和世子从小一起长大,武功高强,对世子无微不至,可竟落得如此下场。
怎能不让人心寒!
不行。于壹挡开了于十二,看样子还是要下床。
哥你知不知道?!
被他挡开的于十二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再跪下去你的腿就要废了!
对于他们这些靠武功吃饭的暗卫,若是腿废了,那便如同失去价值的器物,等待他们的只有被销毁的结局。
于十二不理解,他也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暗卫,也知道成功培养出一个成功的暗卫,其中暗卫要吃多少苦,多次死里逃生,多次痛苦磨砺。
只为成为主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狠狠刺破敌人的心脏,坚贞不移地守卫着主子。
可是世子
虽然服从命令是侍卫的本能,可是于十二还是忍不住觉得寒心。
连侍奉世子长大与世子有幼年情谊的于壹都落得这样的下场,让人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
咯吱房门被人缓缓打开。
走进来的正是冷白着一张脸的宁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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