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一骑红尘作者:袖底澜沧
第4节
沈浪笑容不改,接口道:“不错,在下本是无名之辈。”
方心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对沈浪肃然起敬了——这是何等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的淡定态度,能把这种大实话说出【没错我就是无名小卒我就是不告诉你我的名字哈哈哈有本事你咬我啊】的效果,实在是——太gj了,那边断虹子脸都黑了诶。
李长青顺着沈浪的话哈哈一笑,将他们二人的武艺夸奖了一番,随后脸色一肃,提起了这番将诸人请来的缘故。
此话从九年前那场武林浩劫起始,以最终活下来的十一人发现上当受骗告终。这段往事方心骑早已知道,不过由当年的当事人说起来,情节分外鲜明,一桩桩血案历历在目,一干听众心中时而凉如冰雪,时而热血愤涌。
瞅着旁人不注意,方心骑偷眼去观察王怜花,却见对方一脸专心致志,表情随着李长青的回忆或忧或怒,或义愤填膺,又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态,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快活城,和柴玉关决一死战——其角色刻画之到位,将一个年少成名踌躇满志,又有些高傲自负的少侠刻画得入木三分,方心骑看得眼角暗抽,赶忙将视线撤回来,心里内牛满面的骂着影帝。
那边李长青的回忆已经讲述到了仁义庄成立之后,昔日“九州王”沈天君后人散尽家财慷慨解囊之举。那一身白衣的“华山玉女”柳玉茹娥眉轻敛,幽幽叹道:“女子若能嫁得如此少年,便也不负一生了……”
听到此处,方心骑忍不住瞥了沈浪一眼。《武林外史》原著中虽未曾明确指出沈浪身世,但从各种细节可以推断,沈浪就是那个散尽家财资助仁义庄之后不知所踪的沈家后人。如今朱七七尚未出场,这柳玉茹也算是窈窕佳人,面对这等飞来艳福,方心骑很有兴趣知道沈浪是个什么反应。
沈浪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疑惑着回望过来,看见方心骑脸上意味不明的看好戏般的笑容,更加困惑的皱起眉。岂料这番互动早已落在了旁人眼中,【徐若愚】忽然道:“两位在此挤眉弄眼,若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两人尚未答话,柳玉茹冷若冰霜的眼神已经瞪了过来,那不屑的神情好似在说——这世上有如同沈家后人一般舍己为人的豪侠,亦有你们这般只会在别人背后挤眉弄眼鬼鬼祟祟的小人。
李长青却是不知沈、方二人和其余七人已有隔阂,听见【徐若愚】的话,他当真以为这二人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道:“两位有话不妨直言。”
方心骑无奈,把胳膊往沈浪肩上一搭,笑道:“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听见那沈天君,突然想起我这朋友也姓沈罢了。”
仁义庄三位老者对视一眼。柳玉茹冷笑一声,道:“就凭他,也配和沈家后人相提并论。”
眼看气氛有些紧绷,李长青轻咳一声,赶忙出来打圆场。话题被成功转移,柳玉茹问起此番究竟有何要事,李长青长叹一声,将这些年仁义庄针对快活城调查而来的情报娓娓道来。
三位老者知道柴玉关心机深沉难以对付,是以才着急这些青年才俊,期望合众人之力与快活城一搏。
听到此处,方才还满面愤慨的诸人纷纷面露难色。他们俱是心高气傲之人,而结成一个团队,必定有主有从方能便宜行事,要他们屈居人下,想想便叫人难以忍受。
就算没有看过原著,单凭这气氛,方心骑亦能猜到这盟绝对结不成。那边诸人皆在沉吟细思,方心骑看了看一脸微笑看不透情绪的沈浪,眼角余光无意中带到【徐若愚】,却是瞥见对方唇边一丝轻蔑的笑意。
——所谓江湖豪杰不过如是,不过是一帮沽名钓誉之徒。
他默默的给对方的神色在心里加上配音,三位老者那边,“见义勇为”金不换已经开始和诸人讨论柴玉关死后快活城财产分配的问题,被乔五凉凉讽刺了几句。方心骑听着金不换兴致勃勃的声音,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快活城没钱,真的没钱……
20、一骑红尘
金不换一心求财,【徐若愚】则在惦记杀死快活王之后武林第一的名头,柳玉茹似是最瞧不得轻狂之人,屡屡出言讥讽,其他人或是出神,或是冷眼旁观,皆是心思各异。李长青三位见此,不由暗自皱眉长叹。
突然五台山天法大师振衣而起,厉声道:“柴玉关此人,确实人人得而诛之,贫僧亦是义不容辞,便若要贫僧与某些人协力同心,却是万万不能。告辞了。”语毕,大袖一拂,便待离座而去。
李长青连忙出声阻拦,方心骑躲在人群后面看戏看热闹,正不知该叹惋这人心不齐,还是该庆幸快活王运气当真不错——若这武林不是这般一盘散沙的境况,只怕轮不到快活王出头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到了庄院前,也未停顿,人马笔直的闯进庄来。庄里诸人脸上微微变色,不知来者系谁,在仁义庄中也该如此放诞无礼。唯有方心骑回忆了一下剧情,知道这该是沈浪的真命天女,朱家七小姐登场了。
庄里众人齐齐施展轻功迎了出去,只见八匹铁青颜色的高头骏马迎着风雪人立长嘶,马上人黑衣劲装,外罩青花一口钟风氅,浓黑的面貌配着赤红的面庞,八人装扮一模一样,连长相亦都有些相似,乍看上去宛如八尊黑罗汉一般,在寒风之中雄赳赳气昂昂,绝无半分畏缩之态。
那八人勒住骏马,虽无甚异动,但光凭这份气势,便足以令人心惊。
方心骑朝那几匹马打量了几眼,忽然一顿,悄悄对沈浪道:“喂,咱们的马拴牢了吧,可别被他们吓跑了。”
沈浪失笑,压了压风兜帽檐,道:“放心吧,马丢不了。”
两声交谈之声虽轻,但在场俱是高手,要听清并非难事。柳玉茹回眸又是一个冷眼抛过来,轻啐道:“好没出息的男人!”【徐若愚】似笑非笑,瞅了方心骑一眼,复有看向门外。而此时金不换已在人群之中大声喝问来者姓名,那八名骑士无人应答,倒是他们身后的风雪之中宛然飘来一个清脆娇嫩,婉转如滴的女子口音。
“我爱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
方心骑偷眼去瞟沈浪,却看见对方又压了压帽檐,将整张脸都藏在了风帽的阴影里。
矮油油~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者——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转眼之间,朱七七已经下了她的马车,和柳玉茹杠了两句之后,蹦蹦跳跳的跑到仁义庄三位主人跟前,拉着李长青的衣袖,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李二叔”,接着撒起娇来。
朱七七连说带笑,几句对话之间交代了自己的身份,方才那与众人的一丝丝不愉快也在她如花的笑靥里消散。三位老者对这娇蛮的美貌侄女也是无可奈何,而朱家亦是仁义庄的支柱之一,不可轻慢。李长青被她几句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携了朱七七的手,大步走回厅中。
众人为她风采所迷,亦情不自禁的跟了过去。方心骑心中暗自感慨,快活城也是佳人如云,似朱七七这般风采天成的少女却也是从未见过。可惜佳人虽美,确实朵浑身带刺的玫瑰,这世上除了沈浪,大概也没有别人能降伏这娇滴滴的大小姐。
方心骑看看沈浪又看看朱七七,却见那大小姐说说笑笑之时,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投来一个眼神,那目光似悲似喜,似嗔似怨,看得他生生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身边的沈浪又压了压帽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进风帽里。方心骑看乐了,把人胳膊一捣,拿出穿越前和哥们八卦对面宿舍姑娘的劲头低声道:“沈兄,咱聊聊?”
沈浪轻咳一声,把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的方心骑拍开。方心骑撇撇嘴,默默的撤了,一回头看见金不换拉着【徐若愚】落在后面,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皱一皱眉,想起原著里徐若愚被金不换挑唆,三番两次对朱七七图谋不轨等事,随意又记起如今的【徐若愚】其实是王怜花那厮假扮的……嗷,对了,原著里王怜花是不是也对朱七小姐图谋不轨来着?
方心骑伸手一拍沈浪肩膀,示意他往后看。沈浪往金不换二人的方向扫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望着方心骑。
方心骑神秘秘兮兮的道:“我打赌,一会儿那俩货肯定要闹事。”
“……”沈浪不知可否的捏着帽檐。
就听方心骑接着道:“我跟你赌十两银子,他们绝对会闹事的。”
……谁答应跟你赌了?
——沈浪如是想。
从院里回到大厅不过短短几步路,李长青问起朱七七的来意,朱七七素手一指,点中沈浪,说是来找他的。
沈浪在方心骑一脸八卦的表情下,顶着周围人或羡或妒或茫然的视线表示鸭梨很大,他赶忙告辞想走,刚一转身,便被方心骑还有和朱七七同来的火孩儿一道拦住了。
火孩儿他不好管,方心骑的脑袋他却是很想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地装了什么,身后传来朱七七嘶哑的哭喊,道是:“好好,你……走,你,你走……你……你再走,我就……我就……”不用回头,也可想见那倔强少女一脸委屈的模样。
那火孩儿一见朱七七掉下了眼泪,立刻也放开嗓子,在地上撒泼打滚,替自家姑娘叫起屈来。
方心骑一脸同情的拍着沈浪的肩……传说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沈兄你自求多福。沈浪瞧见他的神色,唯有苦笑而已。
周遭众人望着这妾有情,郎无意的一幕,心中心思各异。柳玉茹暗自奇怪,心想:这世上男人也未死绝,朱七小姐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惫懒之人。李长青等三人却是越看沈浪越觉得此人必定不凡,而那样貌极丑,却有“巧手兰心女诸葛”之称的花四姑望着沈浪,也是满眼温柔的欣赏之色。
正是众人思忖不已之时,金不换突然嘿嘿一笑,咧着满口黄牙蹿上前来。朱七七瞪着他,有些嫌弃的往后推开半步,厉声喝问道:“你做什么?!”
金不换满脸堆笑,正是那种乞丐对着金主讨好的笑容,配着他满脸麻子,渺了一目的模样,说不出的令人讨厌。他躬身像朱七七一揖,问道:“朱姑娘,小人斗胆,想给姑娘保一个媒。”
此话一出,厅上众人无不哗然。朱七七勃然大怒,顾不得嫌金不换脏,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厉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姑娘面前胡说八道!”
这一巴掌带着风声,谁料金不换不闪不避,竟将脸凑了上去,闭上眼睛硬是挨了这一下。一声脆响过后,他一脸满足似的摇摇头,好似回味一般长叹道:“能被朱姑娘这等美人的小手多打几下,别说是一巴掌,就是被打死了,小人也心甘情愿。”
“你……”朱七七气得满脸绯红,一边抽出帕子死命擦拭着手掌,一边狠狠瞪了他几眼。
金不换脸上神色忽然一变,指着沈浪身边的方心骑,大声道:“这沈公子身边的这位少侠,年纪轻轻,仪表不凡。依小人看,倒和朱姑娘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方心骑先前见他指着沈浪,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等到金不换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彻底懵了。脚下一个不稳,他一个踉跄勾住沈浪肩膀,欲哭无泪的道:“沈兄……”
作者有话要说:方心骑:我勒个去!袖子,你给我滚出来!袖子:……我不在,不在,在……方心骑:在就给我滚出来!求解释啊喂!袖子:……问你家公子去,我是无辜的……感谢缘来如是大人做的专栏图,亲爱的们,喜欢袖子的文的话就点进来收藏一下此作者吧~
21、一骑红尘
众人一时都猜不透金不换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朱七七气得俏脸发白,瞪了几眼金不换,又朝方心骑望过来,瞧那恶狠狠的眼神,似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活吃了。
方心骑生生一激灵,陡然记起旁边还有个挡箭牌,赶忙一指沈浪,道:“金先生,你被搞错了,朱姑娘和我家这兄弟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乱点鸳鸯谱要是坏了别家姻缘,走在大街上可小心被马踢。”
话音刚落,就见朱七七神色一柔,含羞带怯的瞟了沈浪一眼,两颊生春,低头抚弄肩上垂发,竟是转怒为喜了。
这速度堪比川剧变脸,看得方心骑叹为观止。朱七七这性子,往好听了说叫真性情,往难听了说就是听风就是雨,无风也起三尺浪——话说,姑娘,他也就仗着剧情优势随口那么一说,沈浪可还没有任何表示呢,你一个人在那边瞎乐个什么劲。
在场之人,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朱七七对沈浪有情。正因如此,方心骑可以明明白白的出言拒绝,沈浪反而要顾忌姑娘家的面子,不好随意开口。他皱起眉头,反驳又不是,认同又不是,只好闭口不言。但他不说话,却又让人以为是默认了下来。朱七七更是喜上眉梢,莲步轻移,朝沈浪走了过来。
金不换舔着脸再一次凑上前来,笑道:“嘿嘿,朱姑娘……”刚说了这一句,朱七七身后那戴着面具的红衣孩子如一团火般窜了出来,高声叫道:“叫你乱说话污蔑我家七姑娘的名节,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说着,斜斜伸出一掌,朝金不换胸口拍去。
火孩儿身形不过五尺,看着就像是个未长开的孩子。金不换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嘻嘻笑着,漫不经心的出手接招。谁料他眼看着火孩儿雪白的手掌印向胸前,忽然眼前一花,那一掌已往上移了数存,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丐帮弟子一身功夫全在腿法和棍法上,内力并不深厚。那火孩儿掌力看似阴柔,实则十分霸道,生生将金不换击得往后飞去。
虽是自己轻敌,但火孩儿这番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金不换稳住身形,脸色大变,骇然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朱七七已走到沈浪身边,方心骑识趣的往边上挪了挪,朱七七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挨到沈浪身边,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多有表示,只借着衣袖遮掩,用手指轻轻勾住了沈浪的袖摆,轻声笑道:“你跑呀,你再跑呀。”
沈浪苦笑,而朱七七听见金不换的喝问,银铃般清脆一笑,暂时放过沈浪,扬声道:“姓金的,你若是能猜出他的来历,那就算你真有本事!”
金不换瞪着火孩儿半晌不语,他纵然对此人来历好奇,但他素来奸猾,这等出头鸟他自是不肯当的。
火孩儿歪着头笑道:“你怎么了,我家七姑娘可是发话了,你要动手也随你,怕了的话还是趁早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金不换嘿嘿笑道:“好狂妄的娃娃……”正没法开交之时,忽听一人高声道:“既然如此,让我来会会你。”
上前之人却是【徐若愚】,金不换大喜过望,连声道:“徐大侠少年英杰,果真勇武非凡!”一边退了下来。火孩儿歪头看看他,嘻嘻一笑,也不说话,突然腾身而起,身法迅若闪电,手臂伸展如灵蛇吐信,已是一掌迎面拍来。
【徐若愚】叹道:“好个歹毒的娃娃……”语犹未了,已拔剑与之战成一处。
那火孩儿身法轻灵,招式刁钻,一时只见漫天火红残影织成一张火也似的网,将【徐若愚】牢牢罩住。【徐若愚】看似落下下风,但仔细观察,却可发现那火网虽密,却被他的剑法稳稳隔开,他一套剑法舞得泼水不进,且神态从容,颇有余力,想必再过不久摸清了火孩儿的出招套路,顷刻便可扭转局面。
火孩儿心思聪灵,几招下来,见【徐若愚】只守不攻,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他双足踏上【徐若愚】长剑剑身,借力一个后翻往后退开,踩上厅中垂幔。垂幔如张弓般被他的体重拉成一副满月,火孩儿嘻嘻笑道:“这一招看你接不接得住~”亦是凌空上跃,忽而腰部往下一折,双臂微张,十指微蜷成爪,直扑【徐若愚】,其声势不逊于九霄之上飞龙垂云而下。
李长青陡然色变,惊呼道:“飞龙式!”
只见【徐若愚】不慌不忙,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长剑一递一送,那秋水似的剑光竟似附着着强大的吸力一般,剑尖迎上火孩儿的身形,不知怎么的就闯过了他双掌的防御,直直点向对方心口,看上去好似火孩儿自己将要害送到对方面前一样。
朱七七惊呼一声,身形一动就要冲过去。沈浪赶忙将她一拦,眼看火孩儿就要血溅三尺,【徐若愚】忽然手腕一翻,长剑柔韧,迎风弯出一道弧度,剑脊抽在火孩儿心口,火孩儿惨叫一声,身形一折滚倒在地,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竟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开了。
朱七七甩开沈浪的手,冲过去搂着火孩儿好声好气的安慰着。众人面面相觑,唯有五台山天法大师宣了一声佛号,越众走上前去,道:“装出一幅小孩子的模样,以为就能逃过一劫么!”
朱七七不住的替火孩儿揉着胸口,闻言厉声反诘道:“胡说八道,你说谁装小孩子!”
天法大师挥袖朝朱七七一礼,虽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却是一幅不避不让的刚硬姿态。仁义庄三老之一的齐智长叹一声,对独臂黑衣人冷三道:“你去将那告示揭下来给朱姑娘看。”
“不必麻烦,这张告示先前被风吹落,恰被在下拾取。尚未来得及物归原主,不想竟能遇上这正主儿。”开口的正是方才与火孩儿动手的【徐若愚】,他探手入怀,将那偶然得来的告示取出,递到朱七七面前,颇有几分安抚之意的轻笑道,“朱姑娘,请。”
那告示上一行行墨色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写得全是一个名叫花蕊仙的魔头七年来所犯下的恶行。这花蕊仙幼年层逢大变,是以身形一直如垂髫童子,再也未能长高。且喜穿红衣,更是以毒辣刁钻的掌上功夫闻名江湖,其中最有名的一招,便是刚才李长青认出的“飞龙式”。
那花蕊仙昔年层杀害五台玉龙大师,华山柳飞仙,江南大侠谭铁掌等江湖一流高手。玉龙大师正是天法大师的师傅,而今在场的柳玉茹亦是柳飞仙的亲侄女。二人都已认出这仇敌,俱是一脸凝重之色,柳玉茹更是咬着牙红了眼眶,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恨不得立刻将那火孩儿斩于剑下。
朱七七看也不看那张告示一眼,搂着火孩儿,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你看看,他们将你当成那个叫什么花蕊仙的了。”
要说刁蛮任性之人大抵有一个长处,就是掰起歪理来天下无敌。看着朱七七在那边和一众英豪兜圈子,方心骑记得这一段应该是朱八假扮花蕊仙,和朱七七在这里吸引群豪注意力,而真的花蕊仙已经偷偷溜去了仁义庄后院据说是仁义庄发布的告示上给花蕊仙栽赃了个什么罪名,花蕊仙气不过,便联合朱家姐弟给仁义庄三老一个教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边朱七七已经伸手揭下了火孩儿脸上的面具。那花蕊仙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岁了,但那面具之下却是一张白皙可爱的孩童的脸,哪里有半分五十老妇的模样。
朱七七一手牵着火孩儿,一手拉着沈浪,站起身,道:“知道了他不是花蕊仙,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吧。”说着,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方心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却有人先他一步,追上了三人。
【徐若愚】出手如飞,一手扳住火孩儿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扯下了那张易容面具。
“朱七姑娘,这一回你……”话音未落,【徐若愚】一手举着假面具,瞠目结舌的呆立在那里。
面具之下,竟还是一张雪白的孩子脸。只是这一次肌肤温润,两颊沁红,绝对不是易容之后的模样。
“这……这……”
群豪面面相觑,【徐若愚】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那火孩儿眼中本就泪痕未干,这一下又滚下金豆豆来,搂着朱七七的腰放声大哭,道:“七姐,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朱七七眼中憋着笑,忙低下头柔声柔气的哄着自家小弟,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冰霜之色,冷然问道:“这一次,我们可以走了吧。”
无人应声,朱七姑娘傲娇的哼了一声,拉着两人继续往外走去。还未走到门槛,忽然门外马嘶人喝之声大作,朱七七一惊,扬声朝等候在院中的八名骑者问道:“出了什么事?!”还未有人答话,忽然迎面风声大作,寒风夹着雪片倒卷进厅,细雪纷飞之中,一缓带轻裘的青年公子已缓缓步入厅中。
朱七七与他打了个照面,不觉微微一愣,心中暗自讶异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随即眉头一皱,大声问道:“你是谁,居然敢拦本姑娘的去路?!”
“呵,姑娘此言差矣。”那青年公子一笑,眨了眨眼睛,俊雅的脸上生生多了三分狡黠,“这大厅仅此一门,在下要进来,便只能走着条路。要照姑娘的说法,那么姑娘可还挡了在下的去路呢。”
“你……”除去沈浪,朱七七何曾见过男子对她如此不客气,她急着想离开,可是无论往左往右,那青年公子都好似故意和她作对一般,正正好好挡在她面前。
不远处的方心骑默默的凝视着这面貌很熟的青年公子嘴角一粒细小的黑痣,又默默扭头望了一眼角落里自打这公子一出现就突然显得异常沉默乖顺的【徐若愚】,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掀桌一百遍啊一百遍。
——分辨易容术什么的,他还是回快活城重修吧tat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的睡过去了大半个白天……感谢影影流光童鞋捉虫和bug,捂脸,袖子经常码完章节就直接发上来了,虫和bug什么的……羞愧扑地感谢缘来如是大人做的专栏图,亲爱的们,喜欢袖子的文的话就点进来收藏一下此作者吧~
22、一骑红尘
半个多月前,开封附近的沁阳城突然来了一大群客商,买下了背面一块出煤的地皮,并且在城中雇了不少工人来挖煤。数百名工人从上个月十五一直挖到这个月初一,也就是四天前,工人们煤未曾挖着,却在山脚挖出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八个字,道是——【遇石再入,天现凶瞑】。这八个大字,每一笔每一划俱是由锋芒锐利的箭组成,足足七十支利箭,才拼成了这满含不祥的八个字。
挖煤的工人里有人识字,念出来之后,大家都不想再挖了。但是那些客商见了这八个字,却好似很欣喜的模样,又加了三倍的价钱,嘱咐工人们继续挖下去。
当天晚上,工人们又在山底挖出了一道石门。漆黑的石门上用血也似的朱砂又是写着八个大字——【入门一步,必死无赦】!
挖煤的人瞧见这八个大字,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往下挖了。那些客商们却似乎早就料到了有此一着,早就买了些酒肉,也不说别的,只说犒赏大家。于是工人们大吃大喝,都有了八九分酒意的时候,客商们登高一呼,大伙再也不管门上写的是什么,群锄齐下,锄开了门,冲了进去。
——他们进了大门之后,究竟看见了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了。只因头天晚上进去的人,第二天竟谁也没有出来。到了中午,他们的妻子父母发觉不对,都赶到矿坑前痛哭呼喊。但直到下午,矿坑之中仍是全无回应。
到后来,终于有几个胆子大的结伴走了进去,才发觉那些人竟已全部死在了石门后一间大厅中。也瞧不见他们身上有何伤痕,但是死状却都极其狰狞恐怖,就像是在死前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或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是毒药?”朱七七搂着膝上坐着的火孩儿,忍不住出声问道。
苍白肃杀的雪野里,八名墨黑的骑手驾着八匹墨黑的骏马,前四后四,拥簇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前行。马车之后,锦衣华服,背琴携剑的【徐若愚】驾着另一辆小一些的马车跟在后面,这两马车之后还拴着方心骑与沈浪的那三匹马。
这前一辆马车属于朱七七,后一辆却是王怜花的。如今王怜花舍了自己的马车,与朱七七等人挤在一处,给他们讲了一个最近发生在沁阳的诡异故事。
方心骑越听越心虚——这个桥段不正是原著里,金无望借用地宫故弄玄虚,引诱天下英豪落网,顺利捕获人质之后再让他们写信回家里要赎金的情节么——他默默的缩在一角瞪王怜花,无奈对方正一脸温柔的和朱七七说着话,压根也没看他一眼,完全无法判断他此时此刻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王怜花点头笑道:“七姑娘果然聪慧,一听便知是毒药所为,若是换了寻常愚夫愚妇,只怕会以为是鬼怪作祟,故事还未听完,便吓得魂不附体。”
沈浪道:“竟能让如此多人同时暴毙,这毒药好生霸道。王公子,却不知这故事之后又发生何事?”
王怜花眉峰微皱,幽幽一叹,道:“说来可怖——后来,那些矿工的家人雇了些年轻力壮之人下洞将尸体抬出,岂料第三天午时,这些进过洞的年轻人亦无一例外暴毙而亡。时至今日,入过矿洞之人,无论是普通百姓,亦或是觉得事有蹊跷,前去探查的武林人士,俱都无一例外的在第二日午时之前毒发身亡。”
他苦笑一声,似是无限叹惋的闭上眼睛,道:“实不相瞒,在下听闻此事之后,亦曾遣人前去探查,可惜……”
沈浪随着他轻叹一声,安慰道:“王公子,节哀。”
王怜花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目光忽然落在一直默不作声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方心骑身上,眼底划过一道精光,唤道:“方少侠……”
方心骑无可奈何的回望过来,脸上堆起商用的从容淡定微笑,点了点头,道:“王公子,好久不见……说起来,方才王公子在仁义庄曾言道,此行是为了在下而来,却不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劳‘千面公子’远道而来,真是罪过。”
语声一顿,不待王怜花接话,他迅速接着说道:“对了,上次见面之时,王公子可是自称‘王子虚’,却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个‘怜花’的雅号——不过怜花惜玉,此名与王公子倒是颇为相称。”
王怜花浑不在意,顺顺当当的接道:“如此说来,在下亦是很好奇,方少侠你究竟是姓【方】还是姓【傅】,又是何时多了个名为【傅紫情】的妹妹,何时入的龙卷风?”
方心骑眸光微闪,视线对上王怜花毫无温度的眼神,目光一错,两人同时别开视线。
两看相厌。
旁边几人也不是傻子,虽然之前在仁义庄,这名唤王怜花之人自称与方心骑是故交。但看如今的气氛,这【故交】的【交】究竟是何种程度还有待研究。
沈浪和方心骑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却深知对方……性格。而这王怜花来意不明,不仅仁义庄三老,连当世七大高手之一的徐若愚都尊尊敬敬的称此人为公子,可见此人来历与背景都相当深不可测。
此番一比较,沈浪心中不自觉的就偏了方心骑三分。朱七七则因为之前方心骑说她和沈浪两情相悦,又因他是沈浪的朋友,自然也是帮着他。火孩儿的心随着他家姐姐。如此一来,无形之中,王怜花竟被划分到一个相当微妙的被众人戒备的位置。
众人一时无话,只听见马车辘辘前行,车轮碾碎冰雪的声音。
忽然车厢木窗咯的一声轻响,似有人从外面轻敲车窗。朱七七脸色一喜,忙回身去打开车窗。众人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定睛看时,车厢里已多了一个与火孩儿一模一样身高打扮,脸上却多了一个面具的红衣人。
朱七七笑道:“花蕊仙,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那连天云有没有被你好好捉弄一番?”
这红衣人正是昔日十三天魔之一,如今朱八的师傅花蕊仙。
她嘶声笑道:“可惜不能让你们亲眼看一看那老头子当时脸上的表情。这老货,这么些年了全无长进。我花蕊仙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我打他那么多下,他连我的衣角都没有见着,还当是闹鬼呢!哈哈哈哈哈,痛快!”
花蕊仙的身量虽有如孩童,但却实打实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了,那笑声沙哑干涩,实在称不上好听。她笑过之后,眼睛在车厢里一转,这才发现多出了几个人。沈浪原是认识的,她指着王怜花和方心骑问道:“这俩小子是谁?”
朱七七帮着回答了,介绍过人之后,复又笑着对花蕊仙道:“您老人家可来迟了,刚刚王公子说了一个故事,可惜您没听见。”
“哦?”花蕊仙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我来说,我来说!”火孩儿忙不迭的举手,与朱七七一唱一搭,像说书似的,活灵活现的将方才王怜花所言娓娓道来。
却不料,故事听完,花蕊仙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子不过午’……好厉害……好厉害……”她低首喃喃自语,语声被车轮辘辘之声压过,叫人听不清楚。
“……‘立地销魂散’……没错,是大哥!是大哥啊!”
花蕊仙忽然双目一亮,腾身而起,在朱七七的惊呼声中宛如一只大鸟般穿窗而去,火红的身影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朱七七皱着眉,和火孩儿茫然对视,沈浪见此,只得出言宽慰。方心骑却是知道,这毒死人的毒药乃是当年快活王从花蕊仙的大哥花梗仙手中骗来,如今又给了金无望使用。花蕊仙此去,注定要大失所望了。
正在走神,忽然耳根一痒,似有人贴着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方心骑一惊,回过头去,却见是王怜花微露狡黠之色,眯起眼睛注视着他,见他看过来,方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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