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玹婴的过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温情。
所谓以血祭鼎,便是将活生生的婴孩扔进这圈养着鼎灵的深坑之中,此后放手不管,随它风卷残云还是细嚼烂咽,只待它体内魔气充溢,拖出来再度炼化,制成可以令修为大增的魔丹。
魔修把鼎灵视作牛羊,婴孩视作牧草,那么割草喂牛羊,再杀了牛羊填饱肚子,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玹婴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总归不会是喝自己的血,吮自己的肉,啃自己的骨头。
我跌坐在地上,忽然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因为意识到,她不仅在这里活下来,还在这里渐渐长大了,牧草只有长成了牛羊,才会被发觉,才会成为与众不同的玹婴。
52.
如何?玹婴的声音,一如往日清甜:是不是觉得我也没那么无辜,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就该永生永世待在那镇魔塔里?
不是,不是的
我本想这样回答玹婴,可正要开口,却忽觉喉间一甜,当即喷出一大滩鲜血。
幻境之中,虽不会伤及身体发肤,但极容易伤心伤神,而一旦元神受损,意识便会消沉,纵使脱离幻境,元神归位,怕也是破镜难圆。
早在将这法器赠与我时,师父就曾说过这是给我解闷的玩意,断不可作他用,只因我凡心未能除尽,情丝一团乱麻,活到这么大了没受过半点挫折,元神必定是薄弱的不堪一击。
师父所料果然不错。
我看着这滩还热乎着的血,兴许是觉得自己这条命今日算是终于熬到了头,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也冷静清醒了许多。
倘若今日便要魂飞魄散
我捂着胸口,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明明与我亲密无间,却又令我感到无比陌生的玹婴,百转千回,万般思量,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问题。
玹婴。我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字一句道:是不是从始至终,你一直都在骗我。
什么是骗?我读书少,怎么不明白。我只知道,若终其一生顺着世人的意愿,说违心话,做违心事,便是真的不能再真,可若反其道而行,不顺了谁的意,那真也是假。玹婴笑起来,狡黠,灵动,又带着一点天真的残忍:是真是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说对自己好的话,做对自己好的事,怎么就成了骗子?哪里就有错了呢?
所以全都是假的。
仿佛悬在头顶许久,令我惶惶不可终日的铡刀终于掉下来了,我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