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宁世子向来行事乖张,狠戾异常,如今落了这个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坐酒客身边的另一位彪悍大汉说道。
钱塘城的人,谁人不知道宁世子的名声?
尤其是老王爷病重时期,这位宁世子大权在手,生杀予夺。
由着性子杀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但是他们又不能如何。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不敢怒更不敢言。
如今那高高在上目无尘土的世子也从宝座上跌落,被贬成了他们一样的平民。
真是可悲可叹。
薛青则震惊了,好在幂篱的皂纱将他这没见过世面一般的表情给遮住了,没有让他显得太丢脸。
无双的住宅本就在郊外,安静的只此一户,只有旅人和信使才偶尔经过那地方,消息自然也闭塞。
这几日他与法海也都在无双宅子中疗养,却没想到外头早已天翻地覆,换了一番天地。
加上宁无恙在他心中的形象太过无法无天,以至于乍然听到宁无恙遭到的这些,让这消息都显得虚幻起来。
强权至上更有强权。
原来这样翻云覆雨的人,也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而悄然改变命运。
你怕是不知,这宁世子本就是老王爷强求之子,靠灵隐寺强续着一条命。
哎,小二给这上盘花生米。
酒客说着说着,朝边上的路过的小二招了一下手。
八卦果然是刻在人身上的本能,彪悍大汉一听到自己没听过的说法,便凑着酒客更近了些,眼睛中闪着光芒。
嗯?此话怎讲?
他十分有兴趣地问道。
一边的薛青也竖起了耳朵,屈着指节用指尖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点着。
酒客显然很享受这几双眼睛注视着他的感觉。
他的语气也就变得故弄玄虚,灵隐寺后山的那些妖骨,定不只是与静玄修炼邪功有关。
你试想老王爷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老年得一子,况且这孩子还需要灵隐寺来续命。
难道不觉得其中有蹊跷吗?
听闻此言,彪悍大汉的表型像是天灵盖被打开那般的醍醐灌顶那般恍然大悟。
竟是如此!
然后两人对视着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玩味表情。
那个。
围观的薛青插了一嘴,那被贬为平民的宁无恙,现在下落如何?
下落嘛酒客思索了一下,这我们也不知啊。
不过,他那般病体,又一贫如洗,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酒客夹起小二送过来的花生米放入口中。
我倒是听说,这宁无恙众叛亲离,最后也只有一个侍卫愿意救济他,但那侍卫腿早就废了。
彪悍大汉也饮了一口酒。
酒沫在他面上浓密的络腮胡上留下印记。
你说那废腿侍卫?前几日便在意外中死了。
什么意外?
被一世家公子的横行马车撞死在路上,大抵那公子是与宁无恙有仇怨的,连他最后的一个支撑都要夺去。
嗨他们聊到最后都沉默了,皆大口饮了一口酒。
宁无恙作孽太深,一切都罪有应得,只是见证了这盛极而衰,跌落尘埃被碾碎成泥的过程,不免有些唏嘘。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楼塌了。【注1】
竟在这寻常酒客闲聊中得知了宁无恙的结局,薛青一时也不知道感慨什么。
只是这世间因果循环轮回,而报应不爽。
薛青侧头去看边上的法海,还是和原来的一副模样,看不出情绪,仿佛除了薛青的其他事情都与他无关,无法让他产生一点波动。
在寂静中,薛青从桌下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法海的手。
其他的烦扰事情已与他们无关,只有此时身边人心上人,才最重要。
他们在无人看见的木桌之后十指相扣。
正大光明,却又隐晦至极。
第97章
师父!
闲适的安静中,从茶楼门口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喊。
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嗓音。
薛青闻声看过去,垂在眼前的皂纱随着他的动作微动。
在茶楼门口,站着一位僧人还有一位只到僧人腰间的小沙弥。
小沙弥正抱着僧人的腿,大的和黑葡萄一样亮亮的眼睛转动着,似乎在搜寻着人。
僧人见小沙弥努力寻找的模样好笑,便低头在小沙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才终于锁定到薛青和法海身上。
一瞬间的眼神亮若白昼。
师父!
阿乐又开心地叫了一声,张着手臂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
但跑到薛青和法海前时,他原本迅捷的脚步又犹豫住了。
因为面前的两人皆头戴着幂篱,又挨得极近。
师叔只告诉阿乐师父就在这,但阿乐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师父。
薛青用手臂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小萝卜头纠结茫然的模样。
他与法海十分默契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话,坏心眼地看着阿乐究竟如何选择。
正这样看着戏,薛青就见阿乐肉乎乎的手指搭在圆圆的下巴上进行了一个艰难思考的动作。
然后他看向薛青方向的眼睛亮了亮。
薛青自觉不妙,心知这小孩认错人了。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眼前的小萝卜头已经迅速地扎到了他的怀中。
师父阿乐好想你!
阿乐把脸亲热地埋在师父温暖的怀中,甜甜地唤着许久未见的师父,诉说着这几日的想念之情。
但是他才在这师父的怀中蹭了几下,便敏锐地发觉出不对来。
等等师父怎么变的,这么瘦了?
察觉出不对劲的阿乐动作僵住,终于把圆嘟嘟的脸抬起来。
他的眼神余光瞟到这人抓着他的手和一截露出来的皓腕。
实在是精致雪白,如玉无瑕,好看的就像精美的瓷器。
不是他的师父的手。
那么他现在抱着的是谁?
颤巍巍地松开自己还亲热抓着此人手腕的肉手,阿乐试图慢腾腾地挪开,假装无事发生。
可是下一秒,挡住面前人面容的暗色皂纱被这纤细的玉手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的美人脸来。
含笑的杏眸看着他,薄薄眼皮上的小痣若隐若现。
不管是谁在这双眼前,都是要失神一瞬的。
认不出我了?
薛青笑着看着呆滞着一张肉脸的阿乐,伸手戳了戳阿乐的右脸颊。
软软弹弹的。
青青哥哥又是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喊。
薛青感受到阿乐把脸再次埋到了他的怀里,脸上的软肉亲密地贴着他。
明明阿乐都这么大了,但薛青还是觉得自己抱着阿乐都仿佛闻到了奶香。
阿乐好想你。
鬼灵精的小孩撒着娇,似乎前面还在说着好想师父的不是他。
看到眼前的是许久未见的青青哥哥,便把师父抛到脑后了。
前面还说着要找师父呢。
慧源撩了衣袍,施施然在桌前坐下,和一边安然坐着的法海打趣。
大抵是因为寺中风波的事情,慧源的面色较之前憔悴许多,眉宇间覆着淡淡的愁。
对于他来说,这几日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敬重的师父居然是这般真实面目,还有向来和善示人的念慈
慧源花了好几日才从这阴影中走出来,起初他无法接受,但是铁证如山面前,他也无法为他们开脱。
灵隐寺的和尚换了一批,袅袅的香火又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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