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还带着一条蛇?
一游僧罢了。
法海念了声佛偈,乌黑浓密的羽睫垂下。
像只被风吹得摇晃的蝴蝶翅膀,轻轻颤了颤。
自幼研习修行,他怎会不知一个僧人当如何?
妖类阴毒,自会玩弄人心。
应当毫不犹豫的尽数剿灭。
可是当朦胧着一双眼的薛青靠近他,颤抖着唇吐出甜蜜的邀请之语时。
他还是动了欲念,一再放任。
如今他已堕入红尘,不配为僧。
他无法放手。
倚着他的小青蛇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刚将自己的脑袋抽出来想去看法海,就听到法海又继续出声。
仿佛前面那一瞬的情绪只是错觉。
他问少年:偶然途经此地,不知是何处?
此处是栖凤村。少年介绍,你也是来参加凤神的祭祀的吗?
凤神的祭祀?
是啊,我们栖凤村可是受凤神保护的地方。
少年骄傲地晃了晃脑袋,十日后便是五年一次的凤神祭祀典礼,到时候有鸾鸟现世,降下福泽。
被凤神选中的人可是天大的福分呢~鸾鸟?
薛青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枚玉佩。
上面便雕刻着一只鸾鸟。
还有,栖凤村这个名字,和卧龙县又有什么联系?
而且少年是用的也,看来也有其他人来到了栖凤村。
显然,法海也一同想到了。
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较之前已经不知不觉增长了许多。
黑豆眼和凤眸对视了几秒。
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法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面无表情地询问:此刻天色已晚,不知附近有何落脚处?
在少年和法海的交谈之际,小青蛇从法海的背后溜下。
此时已经近夏,虽然时候确实不早了,但是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天色,忽的沉默了。
看来这位出家人不仅面瘫,而且视力貌似也不大好。
在他正要接话的时候,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藏着活泼的朝气。
嘿!你们村中有可以借住的地方吗?
少年回头,是一袭青衫的俏儿郎,长发随意绑起扎在脑后成一个高马尾,发尾随着动作摆出一个弧度。
杏眼微弯,眉目飞扬。
如同一阵带着青草味的清风,拂过便让人感到沁人心脾。
薛青朝着看过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站在了法海的身边。
一热一冷,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站在一起倒有种奇异的相称相融。
仿若本就该浑然一体。
你们认识?
少年见两人尽管只是简单靠在一起,哪怕没做什么动作就自然而然地透出旁人所不能打扰的亲昵来。
所以也不奇怪少年会问这个。
不过话一出口,少年又盯着薛青,补充问题:他是你兄长?
薛青正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和法海的关系,听到少年这话,便直接顺势而下。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熟稔地挽住法海的手臂,答道:没错,这是我哥哥~哦~少年表示他懂了,还重复了一遍薛青的介绍,原来他是你哥哥啊。
哥哥
薛青下意识地偏头,发现法海也正好偏过来,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向来冷冽的眸光中带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如春光化冰,直击心灵。
在这似乎不经意就会黏的分不开的目光中,薛青努力移开眼,雪白的耳根却染上嫣红,泄露一点他此刻的心绪。
见惯了这和尚冷面的模样,看到他微勾起唇角,有一点笑意的时候,有点也太犯规了。
不过,被少年这么再次一重复,薛青现在才想起来哥哥这个称呼。
似乎有些熟悉。
还是令人脸红羞耻的熟悉。
这么一想便如脱缰野马一般止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去,薛青赶紧打住。
突然觉得被自己抓在怀中的健壮手臂发起了烫。
薛青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假装无事发生。
法海好像也不在意薛青的动作,只是不同他表面的平静,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些,仿若在贪恋着什么。
所以我们兄弟两来到此地,不知有无缘分见一见这凤神祭祀大典?
薛青微微歪了歪头,问少年。
可否让我们兄弟俩借借住几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兄弟二人定全力帮助。
薛青这副模样让人生不起一点戒心。
嗯
少年转了转眼珠子,思考一番。
最终他还是说道:好吧,我家中还有空房。不过我得问下我祖父祖母,我和他们住在一起。
看样子有戏。
薛青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他将手伸出,劳烦小友带路。
少年带着薛青和法海去了他的家。
是在村子最里头的一间泥瓦房。
青砖黛瓦,还有一个栅栏围成的小园子。
虽然房屋简陋,但瞧着就收拾的十分整洁,菜园里的绿油油的蔬菜也长势颇好,水灵灵的。
他们刚走近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院子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方桌,上头已经摆好了一些菜肴。
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正靠在椅子上扇着蒲扇。
少年隔着栅栏喊道:祖父!
老翁转过头,目光落在少年脏兮兮的脸上,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摇着扇子骂骂咧咧地过来: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又玩的一身泥!
他走到少年身边作势就要去揪少年耳朵,但马上就被少年灵活的躲开了。
先别打我!
少年像个灵活的猴一样窜到了法海和薛青的身后,和老翁说道:这两位是想参加凤神祭祀的外乡人,想在我们家中借住几日。
见老人看过来,薛青赶紧笑着又解释了一遍他们的来意,瞧着人畜无害。
盯了薛青和法海几秒后,大约是此地村民本就淳朴,或者是法海薛青瞧着不像是坏人。
老翁松口了,让薛青和法海进院子。
老人家很淳朴热情,从屋内搬了两根凳子放在桌前,招呼着薛青法海坐下一起用饭。
今儿怎么来客人了?
从屋中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手中端着一盘菜,将菜放到桌上。
她和薛青法海两人打了个招呼。
一边的少年洗完手和脸也跑回来了,这下人全齐了。
老翁和老妪让薛青法海叫他们陈大伯和陈大娘便可,而少年名字就草率许多。
我叫
少年黑脸透红,有些羞涩,二蛋。
察觉到了少年突然的忸怩,薛青唇角翘了翘,杏眼弯弯,直视着少年夸道:你好呀二蛋,很可爱的名字。
听到薛青的话,少年对着薛青笑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陈大伯陈大娘见两人相处的这么融洽,不禁也乐呵呵的。
二蛋在同村中没有什么同龄人,都是独自自己到处消遣打发时光。
整天就在村口玩泥巴。
陈大娘都怕自己的孙子太孤僻,此时见到二蛋和薛青相聊甚欢,淳朴的陈大娘和陈大伯都不禁感到高兴。
四人其乐融融,只有一人至始至终冷着面。
法海安静地坐着,就像一座冰封的雕像。
或许本来就习惯他冷着一张脸,连薛青都没注意到法海这边更低沉的气压,只继续和他们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