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可一日不落地盯着他走呢,以前走上一圈就喘得要背过气,现在走到陈巷也不是问题。饭量也少了点,最要紧的是他呀,不老说自己哪里不舒服了。
齐姑是真没有后悔信晏桑枝这一回,话里话外都是笑。
小虎确实瘦了一点,人一瘦之前那种虚浮无力的面相就瞧着好上不少,最要紧的是精神了许多。
晏桑枝给他把完脉后,又拿出一罐柿叶茶和小罐的蜜,脉象比之前好上不少,柿叶茶再喝段日子,别停下来。绕巷子走至少也还得要几个月,不能说现在就停下来。
齐姑连忙点头,我晓得的,不会断的。我要是去不了,他爹大哥阿爷几个都轮着陪他一道去的。
只要不断就成。
小虎早先还嚎得整条巷子都能听见,要她娘拿着赶猪棒赶。眼下早就认命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虽说心里是认了,可脸上还是带出点不情愿来。
叫齐姑看得不顺眼,拿上茶就把他带出去。正碰上谢三手里牵着谢老太太进来,客气地问候了一句,还热心地喊:小娘子,来人了。
老太太,赶紧坐到这里来。
晏桑枝让谢三把谢老太太扶到椅凳上,先前吃了那么多日的驴肉汤,又换着吃了不少药膳,此时老太太头脑是清明的,发病次数越来越少。
她告诉谢三,可以带出来走走,见见人。
没想到他们出门后直奔她这里,谢老太太不发病时,人很温和,脸上也有笑。
老太太,手伸出来我给你按按。
我知道是把脉,小娘子给我看,我放心着呢。
那让我看看,老太太你身子是不是好上了许多。
晏桑枝一边顺着她的话说,安抚情绪,一边伸手去探她的脉,声音很轻柔,好上不少了,今日既然过来了,我给你老太太炖一点鸡汤,晚上吃了能睡个好觉。
鸡汤,好好,我都有不少时日没喝过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点头。谢三立马让人去买了只老母鸡,还是退好毛的。
做红枣莲子鸡汤是很简单的,拿肥嫩的老母鸡给切块,焯水后直接放到滚水里煮,炖到半熟后放莲子、枸杞、红枣,炖到烂为止,再洒把盐。
一大锅浅黄的鸡汤,漂浮着一抹红,一抹白,香味一开盖就往人鼻子里钻,老太太这常年堵住的鼻子都能闻见。
当即就说要吃上一碗,她牙口不好,鸡肉要用筷子分得很碎,跟丝一般才往嘴里送。她最喜欢红枣,甜津津的,最要紧是炖得烂糊,叫她放到用舌尖抿抿枣肉就化开了。莲子也好,沾到咸的里头还是甜的,很粉糯,吃着一点油腻都没有。
谢三最近瘦了点,横肉少些,看起来没那么凶神恶煞。可胃口也差了点,吃到这鸡汤,跟谢老太太不同,他最喜欢就是吃鸡肉,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红枣莲子最后挨个夹起来,一口下肚,最后再把汤给抿了。
晏桑枝以为谢三吃完了东西就走,没想到他还有事跟她相谈。
谢三叔,找我说什么事?
谢三半点不带犹豫的,你之前让我找的人,给找到了。不过不是我找到的,是我家侄子帮忙的。
什么?真的找到了?
晏桑枝的神情头一次有这么失态过,心里像鼓在那里敲。要不是控制着自己,她只怕会上前死死拽住谢三的衣衫,要他再说一遍。
是的,我也去瞧过,那痣就跟画像上的人一样。
在哪里?
她急迫地再次发问。
山光寺里,她是个尼姑。
谢三说完,明白她的心情,你要是想见她一面的话,那我可以立马带你过去。
我去!
晏桑枝真的很想远远瞧一眼,这个上辈子待她如亲女一样的师父。
坐到马车上时,她整个人像入定一般,手紧紧握着另外一只手。脑子里像是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混沌一片。
以至于到了山光寺的山脚底下,她都没有勇气走上去。后面迈出的每一步,她都在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山光寺香火不是很旺盛,来往的香客不多,在那些香客里,晏桑枝第一眼就瞧到了穿灰蓝衣衫插香的中年女子,她不会认错的,就是师父。
她的指甲深深陷到肉里,眼眶泛红,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上一眼又一眼。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许静心抬起头来。
她带着很温和的笑意,冲晏桑枝招招手,小娘子,你过来。
晏桑枝反倒低头先去理理自己身上的衣衫,缓口气,怔怔地走上去。
你来上香的?
她沉默地摇摇头,突然有点想哭。前世的师徒,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那你是来拜佛的吗?若是的,我领你进去。
许静心的目光慈爱,又问了一句。
这次晏桑枝点点头,她找不出其他由头可以再跟师父待上一会儿。
那你随我来。
晏桑枝刻意慢了几步,跟在她后面。来之前想过很多很多的结果,最后发现所有的前尘往事只有她牢牢记着时,晏桑枝还是忍不住难过。
大殿上的佛宝相庄严,目光像是在望世间所有人。
许静心在佛像前站定,她看着晏桑枝的面相,叹了一口气。
她说:你是来找我的吧?
毕竟我与你有缘,此缘不仅在今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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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心动◇
◎认师◎
晏桑枝知晓自己听到这句话,应该要哭,最好是嚎啕大哭,哭到涕泗横流,衣衫都浸湿才好。
可她只是满眼含泪,落都落不下来。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来,跟我到里间去。
许静心看向她,说话时柔声细语。
两个人坐在一间小屋,窗户半开,时有冷风透进来。晏桑枝双手抵在桌子上,想先开口说点什么,刚开口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咳嗽声。
许静心给她倒了杯茶,而后道:虽我不知与你有何缘分,但我瞧你十足的面善与熟悉。我在寺院也有十来年了,前段日子频频冒出个念头,我就知晓是我要等的人到了。
说了这么多,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晏、桑、枝,你叫我阿栀吧。
晏桑枝声音哽咽,像第一次在山崖上见面时,她问的那样,又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阿栀,是个很好的名字。
许静心的目光很慈爱,她又说:前尘往事皆忘于心,又得从头认识你了。
如果可以,能跟我说说吗?我很想知道,也很想了解你一些。
可以。
晏桑枝紧捏着自己的手心,简短地讲述了一个故事,她说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梦。
后来,我遇上了一个师父,第一次见面时,师父说与其跳下去摔死,不如换种死法。
我问她,什么死法?
她不言,只说是个叫人想不到又风光的死法。让我跟她一道,我当时就想啊,左右都要死了,只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样才算风光。
风静静吹过,晏桑枝的双目红肿,可话语很轻快,她带我去瞧了雪地里的难民,都还活着,却找不到大夫。趴在那里只想要人救他们一命。师父说,在死之前先救人,不然黄泉路上都会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