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陈雪泽淡定道:是吗,不知道,我看不到。
大清早就给了她个沉重答案。
陈雪泽说着,随手拉开个椅子坐下去了。陈黛薇不经意一瞥,发现他坐错位置,下意识提醒:陈先生,你坐错啦,那个不是你的位置啊。
他们每次吃饭坐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陈雪泽那份早餐她已经提前放在他的位置了,他现在坐的地方不对,占了她的位置。
啊。陈雪泽不慌不忙起身:抱歉。
陈黛薇奇怪:陈先生怎么了?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呢。
不是。陈雪泽坐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强调:我只是看不到。
陈黛薇:好。
但陈黛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多看几眼,她发现了问题。她发现陈雪泽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恹恹的,头微微垂着,睫毛也耷拉着,似乎精神萎靡。
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他怎么会没睡好?
陈黛薇一脸好奇,想了想,关切询问:陈先生是不是没睡醒啊?
陈雪泽睫毛动了一下,想看看她,但很克制地只扫了眼她干干净净的指甲。
扫了一眼,他收回视线。慢吞吞说:嗯,是没怎么睡好。
怎么呢?为什么没睡好?陈黛薇在他身旁坐下,脸上好奇神色更浓重了。
其实陈黛薇刚搬来那几天陈雪泽也整夜整夜失眠,不习惯家里多了个人,总是睡不好,状态极其糟糕。但那会儿陈雪泽不怎么出房间,陈黛薇看不见。
没什么。陈雪泽默默地喝牛奶。
牛奶热过,放了半天,现在还温温的。
陈雪泽不知道多少年没喝过热牛奶了,上小学后就没喝过。
他一开始以为陈黛薇热牛奶是因为她自己要喝热的,顺便也给他热了。后来有一次看见陈黛薇从冰箱里拿出冷的直接就喝,他才知道,牛奶是陈黛薇专门给他热的。
明明她早上时间不多,明明还要上班。
他觉得没必要,也跟陈黛薇提出来过。但陈黛薇不赞同,陈黛薇说他这段时间身体太差了,胃又不好。
陈黛薇是真的很用心在照顾他,虽然另有目的。
虽然,他随时会失去这样的待遇。
真的?陈雪泽越不回答陈黛薇就越好奇。
陈黛薇循循善诱:陈先生,你有什么心事一定不要憋着,一定得告诉我啊。有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找个人说说,心里会好受很多。
陈黛薇:你要试着和人倾诉。
陈雪泽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黛薇一看有戏,接着劝,用哄小孩的语气: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说不定也能开解开解你呢,就算不能开解,陪你说说话也很好啊。实际上她就是好奇陈雪泽到底有什么心事。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似乎觉得她的话有道理,陈雪泽沉吟了一下。
陈黛薇看着他。
陈雪泽看着桌子。
片刻,他开口说:我是有心事。
陈黛薇一眨不眨依然看着他。
陈雪泽:昨晚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没睡。
陈黛薇太好奇了:关于什么?
关于,陈雪泽说:关于我看不见这件事情。
陈雪泽语气很平很淡: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办。
他轻轻叹息了声,好像愁得不行。
陈黛薇也不知道陈雪泽这种状态是不是持续了一整天,反正她下班回家之后,看到的陈雪泽还是早晨那样的。
忧郁,没精神,站在窗前安静出神。
陈黛薇迟疑着走过去,仗着他什么都看不见,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眼下还真有一点淡淡的乌青,因为他白,那点乌青特别明显。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忍不住皱起眉毛。
陈雪泽只在一开始睫毛颤了一下,后来始终垂着眼眸面无波动。
陈黛薇移开视线,思索了下,很快又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她不太信他真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这么没精神,他又不是昨天才看不见,为什么昨天失眠。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之前他也没怎么在乎看见看不见啊。
她还以为他和她一样,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呢。
陈黛薇第二次看过去,刚看了几秒就被打断。陈雪泽不动声色别开眼:程薇?
啊。陈黛薇后知后觉答应了一声。
陈雪泽: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陈黛薇清清嗓子,终于也别开了眼。
空气莫名安静了一瞬。
陈黛薇没话找话:陈先生在干什么?
陈黛薇:一整天都在这边吗?
她望了望窗外还没落山的太阳,猜测:陈先生是在晒太阳吗?
陈雪泽当然不是一整天都呆着这,他这一天也做了些事,做的都是一些需要用到眼睛的事。
所以不能说。
陈雪泽:嗯。
陈雪泽低眼:也没有其它能做的。暗示自己不能用眼,看不见。
陈黛薇: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念叨看不见的次数太多,陈黛薇居然一下子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沉默了一会,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说了句:陈先生,一会儿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出去逛逛心情也能好些。
陈雪泽低声:嗯。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他们准备出门。
陈雪泽本来穿的是白色卫衣,一整天都穿着白色卫衣,现在又加了件黑拼白的棒球服。陈黛薇以前从来没关注过他穿什么衣服,更没注意过衣服颜色。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很多人说他长得好,说他有品位,她表面微笑,心里不以为然。
今天一看,才发现他穿这件真的很好看。怎么形容呢?陈黛薇脑海里蓦地冒出三个字:少年气。
这件衣服还是她给挑的,为什么是她给他挑呢?因为他说他看不见,不知道拿哪件。
两人拿好钥匙,出了门。
刚出门,陈黛薇就感觉到手腕被扯住了,她条件反射扭头一看,陈雪泽。
陈雪泽高高的个子,站在她旁边简直能把她装进去,就这么扯着她。
恰巧这时候有人来了,是住在隔壁的李阿姨。李阿姨跟陈黛薇越来越熟了,每次见到她都会亲亲热热地跟她说上好一会儿话。她还教过陈黛薇怎么挑更新鲜的菜,什么样的西瓜最甜。
总之她们相处得还挺好的。
陈黛薇主动跟李阿姨打招呼,聊了几句家常。
聊着聊着,李阿姨看向始终没怎么吭声的陈雪泽:薇薇啊,男朋友?
其实说起来还是陈雪泽跟李阿姨做邻居的时间更久,陈黛薇搬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呢。但李阿姨一共见过陈雪泽两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陈雪泽刚来那天。
陈黛薇:不是的。
陈黛薇也不知道她和陈雪泽算是什么关系,想了想,最后只是重复了遍: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李阿姨目光落在陈雪泽的手上,陈雪泽一只手一直扯着陈黛薇的手腕,从始至终没松开过。现在她望过去,他也不松。
陈黛薇注意到李阿姨的视线,试图解释:呃,这个
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一向挺会说话的,这一次语塞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黛薇不太想把陈雪泽的状况强调给外人听。因为她可以预感到说出陈雪泽情况之后,别人同情又可惜的神情。
她不想看到陈雪泽被同情,陈雪泽不需要被同情。陈雪泽应该是骄傲的,肆意的,永远高高在上。
可陈雪泽主动坦白了,陈雪泽语气很淡,今天第N次说:我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果然,李阿姨露出惋惜的表情。
陈黛薇抿了抿唇,抬眸扫陈雪泽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最后只是跟李阿姨打招呼:李阿姨,那我们先出去啦,我们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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