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虞冷月醒的时候,周临渊正在园子里射箭,一身玄衣,身姿挺拔,羽箭射出去,几十步之遥。
她洗漱完,扎了头发走过去的时候,他都练完了。
你平日在家,就这般练射箭的吗?
周临渊把弓箭交给了下人,点头回答:是地。不过空闲时,多是去外面的骑射场练,家里院子小,靶子不能移动。猎场上都是会跑的活物,要更难射,也更有趣些。
虞冷月走上前去,自然而然挽着他的手。
周临渊渐渐习惯了,任她挽着,侧眸问道:你想学?
虞冷月仰面莞尔:那得看什么师傅教要不再顺便教我骑马?
会驾车就张牙舞爪了,等学会了骑马这小狐狸还不知狂成什么样。
周临渊别开眼眸,淡声说:不教。
不教算了。
虞冷月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回走,把他扔在后面。
周临渊敛眸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不疾不徐跟了上去。
阁楼的门被她关了。
他推开后,一眼没瞧见人。
藏起来了。
伶娘,出来。
没有动静。
周临渊挑开屋里隔扇的帐幔,还是没发现人。
绕了一圈,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屋子里静悄悄的。
周临渊又叫了一声:伶娘。
仍旧没人应答。
她藏得极好。
周临渊像是没了耐心,打开门出去,没兴趣再找她。
虞冷月从书房大肚缸后里站起来,张望一圈都不见人。
他真的走了?
这样没耐心
刚抬脚准备从缸里跨出来。
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搂住,一道热气呵猛然在她耳畔:怎么不躲了?
他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把。
虞冷月吓了一跳,却被他紧紧环在怀中,只抖了抖肩。
扭头才发现,他原是围着阁楼绕了一圈,从后面窗户翻进来了!
耳廓和腰,都被他弄得发痒。
她挣扎着说:不躲了不躲了!
周临渊横抱起大肚缸里的她,径直往拔步床上去。
眼中已经满是情|欲。
双脚陡然离地。
虞冷月不由自主勾着他脖子,轻哼:你明明看见我了,是不是?
周临渊只是深深地瞧着她。
并不否认。
到了拔步床才说:是的,如何?
虞冷月轻哼。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估摸着一早就被他瞧见了。
这样荒唐的日子。
一直过到虞冷月脑袋结痂,鱼鳔消耗殆尽,她便偷偷溜回了三必茶铺。
周临渊回明苑的时候,就瞧见书房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更好用的一种避|孕法子,取小羊盲肠代替鱼鳔。
看这意思是,不能避|孕,她便不来了。
周临渊捏着纸条坐下,放在蜡烛上点着,待烧得七七八八了,才扔进铜盆里化为灰烬。
此后,他在桌前坐了许久。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当下不是有孕的好时候。
但他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觉得不合适要孩子。
还是不想和他要孩子。
周临渊垂眸,发现桌面上还有一堆宣纸,上面写着字,或者说,是练过字。
全是她养病的时候,在这里写的。
纵是养病,她也没荒废练字。
除开这些练字的宣纸,阁楼里还有许许多多她留下的痕迹。
她虽生于小门小户,平日却格外讲究干净,贴身的衣裳日日要洗换,早晚都漱口。
她还有些奇怪的巧思,譬如,有时用一根兽筋顷刻间就能扎起头发,既免去了梳发髻的繁琐,又不至于行动不便。
包括她身上的小衣,也都是不同的。
周临渊离开了明苑。
除了将小羊盲肠的事情交代了人去做,又去料理了些公务,见了见旧日同窗。
同窗里不乏各地才俊,他们组了一个书社,想邀他入会。
朝廷里一向对这方面管得严,他便婉拒了。
回到周府时,海岩说:三爷,徐家老太太做寿,下了帖子来,老爷让小的跟您说一声。
徐昭盈的祖母过的不是整寿,加上之前敲他们一笔的事情,徐家元气大伤,估摸着也就是自家人小办一场。
徐氏毕竟是继室,又没养着周临渊长大,他就算不去,也不会落人口舌。
但,虞冷月脑袋被砸的事还没有了结。
周临渊道:去给父亲回话,我去。
徐家老夫人寿宴,的确是小办一场。
五日后就开宴了。
周临渊随同周文怀一起过去的。
父子俩在马车上不大说话,快到的时候,周文怀才嘱咐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给老夫人请个安。
周临渊颔首。
周文怀瞥儿子一眼,便去想别的事。
他虽不知道,周临渊为什么肯过来,料想他知分寸,也就未深究了。
周临渊要来的消息,徐昭盈也是听说了。
她已经提心吊胆了好些日,迟迟等不到周临渊上门算账,心里越发忐忑,如今听说他要来,吓得一整晚没睡好,还不敢同人说,只能跟李妈妈倾诉:奶娘,你说表哥会不会看到是我们砸的人了?
李妈妈拿不定主意地说:未必。表少爷都没上门,估摸着是没瞧见的。但是姑娘,你不要自乱阵脚,镇静些,否则没事也被看出有事了!
徐昭盈颤声点头,犹自担心:奶娘,你说那姑娘有没有事?那日我听到她惨叫了一声她会不会死?
李妈妈捂住徐昭盈的嘴巴,低声道: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快别挂在嘴边了!再说了,是允哥儿砸的石头,又不是你。就算真出了事,允哥儿那么年纪小,能把他怎么样?表少爷身边的也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配和咱们同允哥儿相提并论吗?
这话意思是,就算真的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贱命。
天注定的。
怪不了别人。
徐昭盈觉得奶娘说得很冷漠残忍,但是她知道,再怎么冷漠残忍,那女子就算真死了,周家、徐家也绝不会拿嫡子给她抵命。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徐昭盈描眉的手都在抖。
堪堪画完,又向菩萨敬了几炷香,念了一阵经,等出院子的时候,心里还在默念阿弥陀佛,才敢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脸色平静地去花厅里见客。
到底心虚。
徐昭盈在花厅里也心神难安,频频派人去打听前院的动静,探寻周临渊的动向。
自从徐家和周家发生敲诈的事情之后,两家已是面子上的往来。
她想着,周临渊至多在前院吃了酒就回去了。
不打紧。
不过是今日不能见他一面而已。
直到她听到丫鬟说:姑娘,三表少爷和允哥儿一起去外书房了,表少爷要教允哥儿练字说是来之前周家老夫人特地嘱咐过的。
徐昭盈失态地站起来。
她脸色苍白地悄然离开花厅里,找到了李妈妈,焦急道:允哥儿怎么会去前院!
李妈妈也是心急如焚,别是真让周临渊那日看到了什么。
她只能安慰道:三表少爷到底是个有分寸的人,闹不出人命
徐昭盈心里却不安。
他不惜和徐家决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对允哥儿真的会手下留情吗?
她不敢细想。
徐昭盈不能到二门外抛头露面,若男子撞见,终究是有失名节的事。
只好嘱咐李妈妈:您去看一趟,快去快回!我去园子里等您。
李妈妈快步去了。
徐昭盈却在园子门口等了将近一刻钟,都不见人影。
秋风猎猎,本该吹得人浑身发冷。
她正焦灼,只觉得后背都是热的。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李妈妈回来了,却是听李妈妈脸色苍白地颤声说:前院的人说,表少爷是带的允哥儿进了内院!
徐昭盈脑子一懵,道:表哥怎么可能会带允哥儿在内院!胡说!
表哥若要进来,那便是去父亲的书房,或者去花厅里见徐家长辈,绝不会胡乱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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