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是道门沈氏庶出的血脉沈魄,说起来与沈心斋倒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之谊。可在天渊之战时,他以魔尊之身用禁术驱使四方妖魔对抗道门、佛门,道门之中举起讨伐大旗的首军却正是沈家。
他的家人以他为耻,沈家数百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的离经叛道之徒,他的弟弟沈心斋在乱军之中险些被他驱使的尸鬼捅穿了心肺,他惦念同窗之谊鬼使神差般地救下了他,而他却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至于胸前的致命一剑,则是他的父亲沈羲和亲手刺下。那一剑戳破皮肉刺入胸膛的时候,他的胸腔里像是一下灌满了冰水,连着头皮刺骨地寒,他的气管里涌进来铁锈般的液体,窒息感淹没了他,胸前的窟窿像是一下子被放大了,所有的痛感都集中在那个带血的破洞上,拆骨一般地疼又漏风一般地空落落。
他依稀看见沈心斋远远跑过来像是想补上一剑,可他却早已撑不住自己残破的躯体,先一步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血尽而亡后,他们却连他的魂也不愿放过,竟将它生生拆散让他再也无法转世轮回,他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念力留下一缕残魂,最后也被找到锁在他那把残垣剑上,抛诸湖底,任岁月消磨,不死不灭。
奚不问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他紧紧蹙起的眉和按住胸口的手就好像是那里正有个伤口在汩汩冒血。无念见他疼得五官都挪了位,以为是受了内伤,连忙将掌心贴在奚不问的心口处想输些灵力给他。被他这样一触,奚不问才从往事的泥沼中回过神来,将无念的手稳稳按住,无力又苍白地勉强笑笑:“不必,我没事。”
无念目露疑色,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事?”
奚不问将手指穿过无念的指缝,十指相扣般的将他修长白皙的手往心口一带,挺胸道:“你探一探,我是不是真没事?”
见他还知道耍无赖,无念这才放下心,从奚不问手中将自己的手夺回来。他盯着指尖奚不问给他包扎的暗红发带,轻声说:“你我萍水相逢,我不愿你误入歧途,但你若一意孤行,我……”
“你什么?”奚不问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知你不是恶人,只要不害人性命,随你罢。”
“明白人!”奚不问拍拍无念的肩,“若天下人都像你这样明事理就好了。”
奚不问开玩笑似的说着,却知道像无念这样的中正之士,能接受自己修习禁忌之法,那定是对自己信任极了,而这天下之大,哪儿还能找到这样一个知心人?他不知为何瞧着无念冰山一样的面孔心里却暖成一片,心中暗道若能替伽蓝寺洗脱罪名,也算是报答无念的恩情了。
他如此想着便去扶玄悯找个干净的地方布阵,那玄悯虽疯癫,却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当即挣脱起来,力气之大,倒把奚不问差点摔个趔趄。无念本就不愿奚不问冒险引灵,此时更是一脸无奈,冷脸旁观,只盼着奚不问知难而退放弃了事。可奚不问哪肯善罢甘休,他见说什么都不听,问什么都无用,只得叉腰看玄悯疯了一会,猛地将他的肩膀一拍,指着他身后大喊了一句:“卞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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