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禹毫不怀疑,假以时日,李玺会比他的祖父,会比他的父亲做得更好。大业在他的统治下,终将迈入盛世。
骄傲吗?
自然是骄傲的。
喜悦吗?
并没有。
至少,从个人情感出发,他没有一丁点喜悦。相反,觉得悲哀。
上天总是给他开这样的玩笑,每每在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及的时候,给他安排一条最难的路。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李玺是个长不大的小米虫,只需要他宠着,护着就好。
而现在,即使他想宠着护着,把他的好藏起来,圣人也不会允许。
能做的唯有暂时妥协,慢慢积蓄力量,直到可以自己掌控命运的那一天。
到那时,只要小金虫虫心里还有他,只要他还肯要他,哪怕做佞臣,做娈宠,哪怕遭人唾骂,哪怕在青史上留下恶名,他都无惧。
只要能护他一世,伴他一世。
为了那一日,此刻必须隐忍隐忍一词对他来说还真不陌生。
只是委屈了他的小金虫。
小宝
别叫我小宝,你刚刚叫了我两声,后面都不是我喜欢的话。李玺气闷道。
魏禹好脾气地拍拍他的背,改口道:虫虫,你有想要的东西吗?特别特别想要的。
如果你是东西的话,我现在就想要。李玺恶劣地打了个机锋。
魏禹勾了勾唇,语气缓慢而温柔:还有吗?
李玺被安抚到了,变得认真了些,想让祖母健健康康,让母亲开心一些,永远没人敢欺负姐姐们,还有的话,就是希望圣人别那么累!
那你觉得,你现在能做到吗?
当然能,必须能。小福王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魏禹轻叹一声,说:你不是问我,圣人为何在休沐日把我叫去太极殿吗?
是啊,为啥?
圣人想把我派去黔州,接替崔州牧。
李玺嗖地一下挣开他的怀抱,炸毛了,这怎么行?黔州那么远,我想你了怎么办?
所以你看,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对方,甚至连把喜欢的人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都做不到。
可以的,我现在就去跟圣人说,不许他把你赶那么远。李玺站起来就要走。
圣人之所以把我赶那么远,就是因为他发现我对你用情至深。
李玺突然顿住,一点点扭过头,澄净的眸子里盛满期待,什么情?什么深?
我心仪虫虫。
比虫虫动心更早。
比虫虫的心仪还要多。
魏禹毫不犹豫地、无比郑重地表白。
李玺呆呆地望着他。
慢慢地消化着他的话。
魏禹拿起那串管家钥匙,交还到他手上,所以,虫虫可否再等等,等到我们可以保护彼此,可以守护这份心仪的时候,再谈婚论嫁,可好?
李玺的反应慢了半拍,还在想刚刚的问题,你是说你早就喜欢我了?
魏禹点头。
有多早?
早到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或许在王府门前,他把自己的庚帖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被这只聪明的小金虫吸引住了。
李玺又问:你还说,你喜欢得更多?
魏禹再次点头,多很多。
啧啧啧。
这就好说了。
李玺立即变成一副大爷样,吊儿郎当地坐到竹椅上,不早说,早知如此,我干嘛还费心费力地追你。从现在开始,换作你追我。
魏禹微怔,失而复得的欣喜,最终化作一声含着笑意的好。
下巴一扬,二郎腿一翘,小虫爪一招,我要吃菜块。
魏禹压下眼底的热意,温声问:哪种?
每样来一块,要形状好看没有黑渣渣的。
魏禹耐心地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完美的芋头块送到他嘴边,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方才小福王给他夹核桃。
小金虫虫么唧么唧
吃了,还要吃肉。
肉还没烤。
没关系,魏少卿束起袖子,立即动手。
烤他最喜欢的小五花,还有小脆骨,多撒胡椒少放盐,一口一串吃个爽。
吃完饭,在农庄钓了会儿鱼,煮了锅嫩麦粒,摘了筐小酸杏,边吃边往家走。
上牛车的时候,李玺把手一伸,魏少卿体贴地扶住,不仅把人扶上车,还拿了好几个软垫放在他身后,就像来时的路上,李玺照顾他。
一路上,小福王享受极了。
要吃核桃,魏少卿给他夹核桃,还得把那层薄薄的皮去了;要吃点心,魏少卿给他拿点心,喂到嘴边之前,先用竹刀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这样吃起来才优雅好看;点心吃得嘴巴干,又要喝茶,还得是现沏的。
起初还动动嘴,后来嘴都懒得动了,小下巴一抬,小虫爪一指,魏少卿就给送到嘴边上了。
还得打着扇子赶蚊虫。
无花果坐在车头,冲胡娇挤眉弄眼。
胡娇面无表情,你眼睛进沙子了?
无花果:
挤了个寂寞!
李玺抬脚踢踢他,说啥悄悄话呢?
啊,那个,奴是想说,这不快到通化坊了嘛,往西走一截就是光德坊,是不是先把魏少卿送回去?
李玺没应声,只笑眯眯地朝魏禹扬了扬下巴,你说呢,魏、少、卿?
我一心追求虫虫,自然事事当以虫虫为先,倘若不能亲自把虫虫送回王府,会不安心。
简直满分。
小福王终于露出笑脸,听到没?
晓得了。无花果敲敲银铃铛,蜗蜗,跑起来,咱直接回家!
哞
原本慢吞吞的大青牛,真就扬起四蹄哒哒哒地跑了起来。虽然,只比之前快了一丢丢!
福王府位于永兴坊,一座府邸就有整个光德坊那么大,坊墙上开了个小角门,专供李玺进出。
魏禹把人送到了,目送着小福王离开,角门关上了,才转身离开。
殊不知,李玺根本没走远,而是爬到墙头上偷偷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候的小福王,才露出了他执掌皇城令的气势,无花果,你去宫里打听打听,圣人在太极殿跟他说了什么。
无花果连忙应下,麻利地去做了。
小胡椒,你跟我去长乐宫,等我走了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听听祖母和窦姑姑说什么。
胡娇点点头,给他罩上披风,戴上兜帽,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到了长乐宫,李玺扑到太后膝头就是一通哭:祖母,您得帮帮我,我想让魏少卿留在长安,做我的夫子,不想让他去黔州做什么州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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