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你。魏少卿温柔又大度,只要我记得你就好。
小福王要哭了。
感动地哭。
愧疚地哭。
觉得魏少卿天下第一好地哭。
郑孞做好了心理建设,想要解释一下罚他的事。还没开口,就被小福王堵了回去。
现在,此刻,没有任何人比他的书昀兄更重要。
郑夫子,你走,你已经不是我的郑哥哥了。
郑孞:
我本来也不是你哥哥!
小福王扬了扬下巴,你对我已经不重要了,那些银香囊就当我送给你的拜师礼!不过,你很快就不是我的老师了,我会同圣人说,继续让书昀兄教我。
郑孞:
王爷,你别赌气。
我没有赌气啊,我不知道多认真。郑夫子,还要多谢你,告诉我当年的事。
李玺看向魏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又转头看着郑孞,表情一本正经,对比不要太鲜明。
郑孞的话李玺已经完全不想听了,他就想去东市故地重游。
刚好是黄昏,华灯初上。
刚好有南边来的商人,在卖三彩陶俑。
和那晚的情形一模一样。
当初的郑氏族学已经不在这里了,只留了一处空荡荡的院落。
意外的是,院子很干净,没有杂草丛生,也不见丝毫凋敝。
屋前晾晒的衣裳,墙角堆放的柴禾,临窗摆放的书册和当年一模一样。
李玺惊喜地看向魏禹。
魏禹点了下头,说:是我让人收拾的,想着你有一天或许记起来,想要回来看看。
李玺的心都酸了。
自己可真是个大混蛋,竟如此辜负书昀兄!
两个人在学舍里待了很久,把那天的事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李玺毫不怀疑,他这次绝对没有认错了。
当年的衣裳魏禹还留着,有两套,一套是他自己的,另一套绣着郑孞的名字。遇到李玺的那天,他穿的就是郑孞相赠的那套。
小小的李玺自以为聪明,悄悄地记下了笔画,回去问了夫子,又暗中查探了好久,这才认定当初救他的人是郑孞。
自从那次出事后,太后吓坏了,把他拘在宫里好久都没放出来,再见到郑孞已经是三年后了,在上巳节,李玺看到他进济安香铺买银香囊
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小瓷人。李玺抠着魏禹的腰带,满脸愧疚。
他没想到,那个被他嫌老的小瓷人,是当年他送给魏禹的。
在家里。魏禹说。
那就去家里看。李玺已经迫不及待了。
魏禹失笑,已经敲过闭市钲了。
李玺突然想起来,当年也是这样,他迷了路,想往外跑的时候已经晚了,执金吾的巡街使把他拦在坊门口,不让他出去。
他大声说:我是福王!
对方哈哈大笑:小子,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那位金娃娃?全长安谁人不知,福王在宫里养着呢,怎会跑来东市?
对方瞧着他的穿着,把他当成了逃学的小公子,想抓他去武侯铺,等着家人来领。
小小的福王以为他们是坏人,机灵地跑掉了。
对方更认定他是捣蛋鬼了,便没再管。
十年过去,李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哭唧唧的小鬼头了。他再次来到坊门口,报当年的一拦之仇。
我是福王,我要出去。
幼稚极了。
也可爱极了。
如今的街使早已不是当年那一批,瞧见他手中的腰牌,也不像当年那般轻慢,只是小心询问:王爷可是公务在身?
没有。小金虫虫理直气壮。
街使表情一僵。
咱们都暗示到这份上了,这小祖宗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魏禹抿着笑,掏出大理寺的金鱼袋,大理寺公干,烦请诸位行个方便。
多谢魏少卿体谅。对方忙执了执手,将坊门打开一条缝,让他们出去。
李玺大摇大摆地迈过门槛,走在空荡荡的坊道上,神清气爽。
两人用同样的方式,从东市一路走回了光德坊。
既然用了公事做借口,魏少卿也确实办了件公差替大理寺卿送了封信。这样一来,就不叫以权谋私了。
俩人从偏门进了魏宅,李玺直奔书房,一眼就看到那个白瓷小人稳稳地放在书案上,还像当年一样洁白崭新,像是时时擦拭。
我不嫌它老了,让它和我那个成亲!
李玺说完,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人是我送你的,我那个是你送的,你说这叫不叫缘分?
嗯,叫。李玺看着小瓷人,魏禹看着他。
可不就是缘分吗?
相隔十年,又把这只小金虫虫送到他身边,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李玺央求着魏禹要吃那天晚上的米粥和咸菜。大半夜的,魏禹架不住他撒娇耍赖,好脾气地去做了。
吃完宵夜,继续重温当年。
我忘了很多事,却清楚地记得,你是抱着我进屋的,还哄我睡觉,让我抱着你的胳膊
魏禹那双温暖的手,成了小小的李玺记忆中最鲜明的印记。
如今,已经长大了的福王还像小时候那样,调皮地占了魏禹的床,拉着他的胳膊。
来呀,一起睡呀!
烛光下,小福王眉目精致,笑靥如花,不比丽人榜上任何一位美人差。
魏少卿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把人扑倒,而是克制地递出一条胳膊,让他圈住,像当年那样拍拍他的小肚皮,温声哄着:睡,明日还要上学。
李玺笑嘻嘻纠正:不是这句,你当时说的是别怕,我让金吾卫送你回家。
魏禹坐在床边,垂眼看着他,只笑着,没搭话。如今,他已经不想让金吾卫把他领走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把他领走。
你是不是在担心?李玺想了想,说,放心,之前我喜欢郑哥哥,不光是因为误会他救过我,如果知道了救我的人是你,我也不会一下子喜欢上你的。
魏少卿抿了抿唇。
小福王努力安慰:我知道你不喜欢男子,我不会强迫你的,更不会娶你做王妃,你随时可以退亲。
魏少卿继续抿唇。
那么,你现在想退亲吗?李玺小心翼翼地问。
暂时不想。魏少卿咬牙道。
李玺在心里欢呼了一声,面上还是一副我无所谓啊,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太激动了,亟需找人聊一聊。
李玺一口气跑到墙角,小声喊:小胡椒,你在吗?
胡娇无声无息地落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