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了解的。
可是不想说。
于是翻着书册,敷衍道:不太了解。
那我告诉你啊,我可了解了。
李玺拱啊拱拱到魏禹身边,倒豆子似的说起来:郑哥哥是郑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弟,也是长安的世家子中最正直、最有才情的一个。
他还很潇洒!当年考中进士科头名,却不肯做官,而是离京游历,饱览名山大川,写了不知道多少首诗就是有点难背。
李玺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原本还在发愁,他什么时候才能回长安,没想到突然就回来了,还来学宫做夫子!
说话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那枚银球香囊如果这只不是魏禹亲手做来送给他的,刚才差点就忍不住送出去了!
其实有点后悔,平时都是一口气戴十个八个,自从魏禹帮他改变形象之后,就换成了只戴一个最喜欢的,也就是魏禹送的这个。
魏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脑中灵光一闪,问:师兄就是你的心上人?
李玺笑容一僵,心虚地看了魏禹一眼,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嘟囔:你也太聪明了吧,这都能看出来
魏禹双拳收紧。
这都看不出来,他这个大理寺少卿就不用做了!
心情大起大落。
小金虫也喜欢男人,于他而言是莫大的惊喜;他喜欢的是别的男人,还是对自己有恩的师兄,这就很悲伤了。
到底不甘心,魏少卿趁着小金虫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暗搓搓试探:王爷同师兄如何认识的?
他救过我呀!反正已经暴露了,李玺也就不打算隐瞒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六岁那年我在东市迷路,有人帮了我吧?那个人就是郑哥哥,是他找来的金吾卫,把我送回了宫。
魏禹拧眉,就因为这个,你喜欢上了他?
如果李玺说是,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当年救他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并且会无耻地抹去郑孞的功劳。
怎么可能?那时候我才六岁。李玺丢给他一个你真不纯洁的眼神,就是后来他不是上了美男榜嘛,我就觉得他还挺好看的。
魏禹抿唇,我不好看吗?
啊?李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也在美男榜上,排名比他还靠前。魏少卿彻底打翻了醋坛子,脸都不要了。
啊,你不是不常去那些宴饮集会嘛,我也没咋见过你。李玺下意识道。
那现在,你仔细看看,是我好看,还是郑孞好看。
你看看,有没有可能移情别恋。
魏禹很想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可是不能。
他的骄傲不允许。
他的谨慎不允许。
他的在乎不允许。
万一说了,把人吓跑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所谓表白,本就不是冲动莽撞下的一意孤行,而是步步为营之后的成竹在胸。
这只小金虫虫愿意接受男人,于他而言已是上天恩赐,接下来,只需耐心些,再耐心些,慢慢织出一张网,将他套牢。
卑鄙吗?
管他呢!
除了他自己,他不放心把这只小金虫交给任何人。
李玺趴在桌上,眸子亮晶晶,两年不见,郑哥哥更好看了,穿着白衣裳,像仙人一样明年美男榜的排名想来会变一变吧!
魏禹呵呵呵。
明天就换掉这身官袍,穿白衣!
两人各怀心思,这节课什么都没学到。
刚敲放课钲,李玺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冲,下午没课,我要请郑哥哥去看胡旋舞!顺便把积攒的那些银球香囊都送给他!
魏禹酸溜溜道:他不喜欢胡旋舞。
大概也不会喜欢你的银球香囊。
小呆虫。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我去安排。与其放任俩人单独相处,不如让他们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话说清。
最好郑孞直截了当地告诉李玺,他根本不喜欢男子,让小金虫虫死心,哭唧唧地扑进自己怀里。
魏少卿腹黑地想。
是的,他之所以决定卑鄙地抢走小福王,就是因为断定郑孞不喜欢男子,曾经郑孞还因为这个跟人动过手。
李玺对他无比信任,笑嘻嘻地说:书昀够义气!等我和郑哥哥成亲的时候,一定请你当男傧相。
魏禹:呵呵。
他安排的地方叫余音阁,取余音绕梁之意。
当初他和郑孞在郑氏族学读书的时候,每隔休沐都会去。郑孞是去听曲子,而他是去卖曲子。
余音阁如今的主人叫梁婉,是位极貌美、极有才情的女子。当年她还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助年纪相仿的魏禹。
后来魏禹做了官,对她多有照拂,还帮她赶走了当年的黑心鸨母,让她一跃成为余音阁之主。
两人也算是患难的情谊。
郑孞正跟家里闹气,本不想去这些烟柳之地惹事非,一听李玺也要去,立即改了主意。
魏禹可就不大痛快了,总觉得这位向来云淡风轻的师兄对小福王未免有些特别。
趁着李玺跑去拿银球香囊,魏少卿旁敲侧击,刺探敌情:师兄此次回京是为了亲事吧!
郑孞眯着那双桃花眼,轻笑:你既听说了我的亲事,应该知道,我是不乐意的。倒是你,和福王的亲事何时能散?
不会散。魏禹道。
郑孞眉眼微扬,道:书昀,你心志向来坚定,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马失前蹄,自毁前程。
魏禹端着手,淡淡一笑。
是的,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也从来没得不到过。
而这次,金虫和前程,他都要。
他知道,这很难,比科考要难,比升任大理寺少卿要难,比对抗门阀要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但是,总归要试试。
知难而退,不是他魏禹的风格。
郑孞摇摇头,还要再劝。
魏禹笑着截住他的话:师兄别光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呢?拒了卢家的婚事,这前程恐怕不会太顺利。
玩话术,郑孞可比不过审过无数要案的魏少卿,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我就是闲云野鹤,他们拿不住我。
至少,不会像长姐当年一样,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魏禹笑了。
闲云野鹤好呀,闲云野鹤可养不起小金虫虫。
魏禹很少显摆自己的实力,这次去余音阁特意高调了一回。
先是让长安县的不良人传信,让梁婉清退一干醉熏熏的酒肉之徒,只留那些真正喜欢音律的清雅之士。
到了地方,又有一香楼的伙计过来,抱着一撂点菜牌子,一样样介绍,巴巴地等着他选。
魏禹选了一汤四菜,都是李玺爱吃的。
李玺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你不能光挑肉菜呀,你不是喜欢素的吗,来一个素的,再来一个甜的。
魏禹旁若无人地把菜牌推到他手边,你替我选。
李玺毫无防备,一起一起。
于是,两个人就头挨头、有商有量地挑了起来。
一个排行第四的美男,一个排行第三的美人,被当成了装饰品,干巴巴地晾在那里。
郑孞瞧着两个人的模样,表情已经很不好了。
梁婉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始终温温婉婉地笑着,煮水泡茶,举手投足间柔美多姿。
菜终于点完了,一香楼的伙计已经走了,俩人还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