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睿顿了一下。
他可太清楚了,自家好友做的鸡汁拉面是长安一绝,但是极耗工夫,只有心情非常非常愉悦的时候才会做。
比如,故友重逢。
比如,金榜题名。
比如,洞房花烛不是,还没到。
今日为何会做?
萧子睿下意识看向李玺。
李玺也在看着他,同样有点生气地问:萧氏是谁?你是说,书昀这么穷,都怪她?
萧子睿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看向魏禹,这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家事,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是我继母,也是敏之的远房姑母,不重要。魏禹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非常大度,非常宽容的样子。
李玺更心疼了。
魏禹眸中漫上笑意,温声道:吃鸡汁拉面吗?我去做。
只有鸡汁吗,有羊汁、鹿汁、兔子汁吗?
没有,只有鸡汁。魏禹去了旁边的小灶间,揭开陶罐盖子,香浓的气味顿时飘散开来。
就它了!鸡汁就鸡汁,吃它!李玺捂着嘴,不让口水留下来。
这鸡汤绝了,王府的厨子做的都没这个好,宫里的御厨也不行!
香吧?松木起的火,松叶隔着热气,足足煨了一整夜,骨头都软了。
萧子睿凉凉道:我说昨日下帖相邀某人给拒了,原来是为了熬鸡汁。书昀兄啊,原来你我的情分还比不上一盅鸡汁。
你吃吗?李玺斜着眼看他。
萧子睿:吃。
吃还叽叽歪歪一脸怨夫相。
李玺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萧子睿:
魏禹用束带缚起衣袖,舀面添水,揉成面团,王爷且去屋里歇着,面拉好煮熟就能吃了。
李玺不想去,就那么扒着厨房的门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会?会读书,会破案,还会做好吃的饭。
还、还会解毒
只会做这一样。魏禹语气平静,殊不知,这其中蕴含着多少辛酸。
当年,他被舅母赶出家门,几乎是过着流浪般的生活,给赤脚游医做过学徒,去面馆当过小工,在平康坊卖过曲子,还去私印局刻过雕版
这浑身的本事就是那几年积累起来的。
如今,已然走过那段艰难岁月,他可以笑着同旁边的人说起做学徒时被打被罚的趣事,可以平静又娴熟地给心爱之人做上一碗拿手的面。
然后期待地看他吃了一碗
再来一碗。
李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要一碗带汤的面,再要一碗单独的鸡汁。
对魏禹来说,就满足了。
他没听李玺的,只给他挑了小半碗不带鸡汁的面,把炖得软烂的鸡肉撕成细细的小条铺在上面,又把陶罐里的药材捞出来,同样切成细丝撒上,最后只浇了一勺鸡汁。
李玺不高兴了,小气。还有那么多,为何不给我吃?等你去了王府,我炖一百只鸡,让你敞开了吃。
魏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放到面碗旁边,耐心安抚:鸡汁虽香,却融了太多油脂,适量还好,喝太多难免肠胃不适,还会长胖。
李玺一听长胖,立即被安抚住了,那我还是喝面汤吧!
魏禹把面碗往他跟前推了推,这一碗是鸡丝拌面,加了药材和肉沫酱,尝尝?
还有肉沫酱呢?李玺拿筷子往下一抄,专门沾了肉沫酱往嘴里送,然后眼睛一亮,好吃!
顿时没有任何意见了。
若喜欢走的时候带一坛。
嗯嗯嗯!
喝口面汤。
嗯!
这边,一个吃得欢快,一个投喂得满足。
对面,萧子睿看着面前的大汤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鸡汤胖人你为何让我吃?
到底谁才是你认识了十几年的至交好友?
李玺笑嘻嘻补刀:二姐夫好可怜。
魏禹没搭话,转身给李玺盛肉沫酱去了。
萧子睿怒而喝鸡汤。
李玺被无花果叫出去核对礼单了,萧子睿抱着手臂,大爷似的看着魏禹收拾桌子,顺便说风凉话。
这鸡汤面是专门为小舅子做的吧?
怎么就料定了他今日会来?
这是瞧见昨日里福王府采办红绸了?
也不一定就是今日吧!
哦,对了,大理寺统共休沐两日,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大不了熬上两宿,总有一天是对的。
书昀兄,你说,我是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魏禹洗好碗筷净了手,不紧不慢道:敏之兄有这断案的本事,想必年底考评必能再升一级。
萧子睿执了执手,冷笑:还得靠着少卿多多美言。
好说。
呸!
见色忘友的渣渣。
萧子睿傲娇地把李玺拉走了,走之前还顺了一碗肉沫酱。
魏禹把他们送出十字街,回来的时候撞见同父异母的大妹妹,魏清清。
魏清清长得像他们死去的爹,身形高挑,气质孤傲,就连那深藏于眼底的自私和野心都一般无二。
魏清清高傲道:兄长为了和福王府攀上关系,脸面都不顾了吗?先前一门心思想娶县主也就算了,如今县主娶不成,竟扒上了那个不学无术的小福王父亲在天有灵,若知道了你如此自甘下贱,可能心安?
倘若她只说自己,魏禹根本懒得理她,涉及到小金虫,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有人想嫁一个七品主薄,尚且要绞尽脑汁,自然无法想象同亲王府攀上关系的好处。你猜,若有自甘下贱的机会,是萧氏会放过,还是二妹妹你会放过?
短短几句,毫不留情,精准打击。
魏清清气得直发抖,兄长,我是为了你、为了魏家的名声才多嘴奉劝两句,你何必如此羞辱于我?难不成你以为我在嫉妒你吗?
魏禹一笑,道:还算有自知之明。
一是多嘴。
二是嫉妒。
魏清清气哭了,转身跑走了。
魏禹绕过主院,挑小路回了自己住的偏院。
院中,消失了大半天的仆从已经回来了,正打扫院子、整理厨房。
魏禹朝灶间看了眼,视线扫过李玺扒过的木门,坐过的竹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