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白玉堂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当对方可以隐瞒的时候。他看得出来陈穆想要努力岔开话题,所以他直接把话题扯回最开始的话题。
陈穆不自觉地僵了一下,虽然动作幅度很轻微,但是没有逃过另外三人的眼睛。陈穆站了起来,抓抓头发,“哎呀公孙,这多大点事啊,就你大惊小怪,不就是偶尔做上几个梦。”
显然陈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们来这个地方就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这个小镇风光不错,而且很平静,你们就当做是来这里度个假。展昭和白玉堂难得来这里,我亲自给你们三个人下厨,做点这里的地方菜……”
说罢陈穆就挽起袖子准备去厨房。但是公孙策显然是不愿意给陈穆逃开的机会。而且陈穆这种态度已经到了公孙策的底线。
“你到底想要避重就轻到什么程度?”公孙策轻轻地说,声音不响,能够确保室内的人都能听到,而当中的紧绷之感让展昭一僵。陈穆也没法动弹了。
白玉堂张了张嘴,正打算问展昭怎么了,展昭连忙捂住白玉堂的嘴不让他出声,免得待会儿引火烧身。
白玉堂覆上展昭的手,将展昭认真的神色收入眼底。白玉堂冲着展昭示意了一下公孙策,又眨眨眼——公孙彻底毛了?
展昭连连点头——何止毛了,咱们要安静。
公孙策这人呢,脾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说他脾气好,他对朋友永远都是推心置腹,对重要的人永远放在心里。他对展昭真的好,所以展昭事前事后他都会支持他。
公孙策对包拯也是真的好,虽然包拯总能惹毛他,但是公孙策还是对他很包容。最起码他冲包拯骂了那么久,两人也没破裂。
但是公孙策脾气也不好,他能允许朋友有事情瞒着自己,却不能容忍他们不对自己的生活负责。而陈穆刚好踩了这条线。
公孙策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像平时一样大声说话,气得跳脚,他只会冷冰冰地,用绷紧了的声音说话。
“你来这个地方住了两年,恍惚了两年,如果不是陈嫂打电话给我,你是想就这么继续下去?要么整晚不睡,要么一睡就是几天不醒,醒了就去喝酒。问你你也是避重就轻,你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弄死对吧?”
公孙策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当时他为了躲包拯出来散心,刚好接到陈嫂的电话说陈穆最近不太对劲。
他急急忙忙赶到这里,陈穆这么多天竟然给他打哈哈。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陈穆身上有什么不对,但陈穆就是不肯说。
他的确需要展昭和白玉堂的帮忙,而他早上告诉展昭和白玉堂的也只是这么多天来他拼拼凑凑勉强得出来的一点推论。
陈穆这样子瞒着他,又这么对自己不负责,公孙策怎么能够不气愤,不沮丧。
但是陈穆最终还是推开门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展昭忽然觉得陈穆在痛苦地挣扎,却最终被沉默缠绕拖入深渊。
“这混蛋……”公孙策泄气地坐回沙发上,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举动,“我只是希望他说出来,他现在根本就是在自暴自弃。”
展昭松开捂着白玉堂嘴的手,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点了点头,轻轻地把展昭往公孙策的方向推了一下。现在的公孙策需要安慰。
展昭站在公孙的面前,沉默地看了公孙好久。刚才的情况他们也已经看到了,陈穆和公孙算是闹冷了,公孙和陈穆两个人也都是死犟的脾气。
“公孙,我知道的。”展昭思索着要怎么帮两个人和解,忽然想起了之前从陈穆被子上拿出来的红色花瓣。展昭轻松了下来,“公孙,我知道你最近因为包大哥的事情心情比较乱。”
“谁因为他……”包拯果然是公孙策命里的关键词,纵使公孙策上一秒还沉浸在沮丧里,下一刻就因为包拯儿子炸毛。
展昭轻笑,这下行了,语调变高了,算是心情好了一点。
“现在你和陈穆心情都不好。我去找他就可以了,我保证会帮你说通他的。”展昭眨眨眼,让公孙策看到自己眼底的信心。
公孙策有点不放心,“陈穆这人很倔,他不愿意说的事情……”
“放心吧。”展昭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像你保证。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免得晚餐的时候餐桌上见面冷脸,我还想好好吃一顿这里的特色菜呢。”
公孙策叹了口气,算是抓到重点了,“到头来还是为了吃。”公孙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叹口气说,“那你去吧。我也不想和他闹僵。”
眼看着公孙策总算是放松了点,展昭也安下了心,拉着白玉堂就出去了。等出了门,白玉堂这才晲了他一眼,“行啊猫儿,都学会立军令状了。你说说看,你是打算怎么样让陈穆开口?”
“嗯,投之以桃,开门见山咯。我们先去趟厨房!”提起厨房展昭两眼都笑眯起来了,拉着白玉堂就要往里面钻。
白玉堂挑眉,“唉,你不是立下军令状了?现在还想着吃?”
“想什么啊。”展昭扫了白玉堂一眼,“我们两个人是去拿‘桃’,找不到桃子,哪来的开门见山?”
白玉堂恍然大悟,不过明白是明白,逗弄展昭还是免不了的。所以他又拉住展昭的手把展昭拉了回来,低头笑问,“真的只是为了投之以桃?没想别的?”
展昭的目光这下开始游移了,嘟囔,“完成任务也得加蓝加红。”
白玉堂心情极好地拍拍展昭毛茸茸的脑袋,“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先去吧。”两个人就这么进了厨房溜达了一圈。
最后他们两个人在屋子外面找到了陈穆。陈穆坐在石台上,侧躺着背对两人。他一条腿平放在石台上,另一条腿收起踏着台面,撑着脑袋欣赏着杏花盛放。
展昭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得意地冲着白玉堂笑。他就说陈穆肯定会出来看花的,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屋外的美景更让人静心的呢?
白玉堂笑着点头,两个人朝着陈穆走去,离陈穆还有三两步的距离,就听到陈穆说,“你们两个不留着陪公孙,怎么出来了?”
白玉堂和展昭只是笑笑,也没有回答。
此时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绿叶摩挲,窸窸窣窣,丛簇的杏花在枝头摇曳,几片花瓣悠扬地飘零而落,滑过手,滑过肩,柔软地蹭过两人的脸,有点痒。
“杏花很漂亮。”展昭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杏花的香气盈满鼻息,展昭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展昭这句话正中陈穆心情,陈穆抬手,一片杏花恰好落入他的掌心,洁白细腻,残留着淡淡的粉,宛若吐息般轻柔迷蒙,“对啊,一到这里,人就平静了。这个时候啊,要是有酒喝,那就好咯。”
陈穆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就打算去厨房拿点酒,刚才出门太匆忙了,都忘了拿酒。这本来赏花应该是在舒适的事情,那应该是一种安宁的平静的,不带一丝波动的事情。流畅持续,会让他觉得和这儿融为一体。
这期间他不能离开。哪怕只是离开了一刻,这样的已经也被打破了。想到这里,陈穆遗憾地叹口气。
但是当他转过身,这样的遗憾就变成了惊喜。因为白玉堂不知何时已经手拿着陈穆最喜欢的一坛酒,还带了两个杯子出来。
陈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高兴地看着白玉堂,“好小子啊。”转而,陈穆又看了看展昭,开口夸赞,“你们两个小子不错,真的很不错,难怪公孙策这么满意你们两个。好小子,来来来,两个人都坐下,陪我喝酒。”
陈穆连忙起身,给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让了个座位,招呼两个人坐下喝酒。
被陈穆豪放的笑声给弄懵了,展昭和白玉堂就像是木偶一样任由他动作。等到两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了石台上,而陈穆已经开始倒酒了。
陈穆拿酒杯的时候才发现酒杯只有两个,一个自然是他用,那么另一个么……“你们两感情深厚也不用这么现吧?两个合用一酒杯啊。”陈穆满上酒,把酒杯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白玉堂。
被陈穆这么调侃,展昭和白玉堂都尴尬地低头。这事儿也算是个意外。展昭和白玉堂本来是打算去厨房拿酒,用展昭的话来讲那就是“桃”。
陈嫂很热情,误以为是他们两个人要喝酒,就直接拿了陈穆最喜欢的酒给两人,还给了他们两个杯子。
本来展昭和白玉堂也没有多注意,直到现在被陈穆指出来了才止不住地尴尬。而这个时候再推脱也只会让他和展昭在陈穆面前更被动,所以白玉堂接过酒杯就喝下了杯里的酒。
“好,喝酒就是要这样。”陈穆赞赏地说道,喝下了自己杯里的酒,又作势要给白玉堂满上,“来来来,这次换展昭喝。”
在酒杯碰到展昭之前,白玉堂先抬手帮展昭拦下了这杯酒,端着酒杯没有喝的打算。展昭平静地说道,“喝酒不是问题,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陈穆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被这美景和美酒酿下的喜悦被冲散了不少。他兴味索然地看着周围,“唉,你们说这人呢,有这么好的景色和美酒,为什么就不能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身外事呢?这么个纯白的世界,何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到这里来呢。”
没了原先的兴致,陈穆跳下石台就打算离开,只听到展昭忽然开口,“就是因为珍惜所以才问。看风景,赏美酒,要的是长久与宁静,也求能长久。如果心中有事,那还不如不看,自己扰了这份安静。”
“如果这身外事真的打扰了你的生活,你就不应该放任事情发展下去。”白玉堂接着展昭的话说。
陈穆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是来当说客的。难怪公孙这么欣赏你们,两个人一唱一和很厉害嘛。但是你们也听到了,我的确没什么事情要让你们帮忙,我很好。”
“不自知,那就说不上好。”白玉堂很确定地说道,把陈穆接下来的话都给截断了。
陈穆无奈地看着白玉堂,这人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说话就是堵死人的程度。
展昭高兴地看着白玉堂堵住陈穆的口,就好像是他们在和陈穆的交锋中,之前陈穆一直都是装傻躲过,而白玉堂却成功地截击下他。
不过展昭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占了上风,那就要把握住机会。展昭抬头看了看这几棵高大的杏树,问道,“你家栽的都是白杏吗?”
“你什么意思?”陈穆回过神,神色奇怪地看着展昭,不明白展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往回走了几步,紧盯着展昭的眼睛,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展昭抬起手,张开了手掌,一片红杏的花瓣正躺在他的手心。也不知为何,零星飘落的白杏仿佛被这红杏吸引了一般,盘旋着飞向展昭的掌心,又自展昭的指尖擦过。只留下匆匆一个身影,却衬得红杏越发鲜艳。
在看到这篇红杏花瓣的时候,陈穆全身一震,他双唇颤抖着。
他这样的反应落在展昭和白玉堂的眼里,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片红杏花瓣是陈穆心中那个秘密的关键。
猫儿,好样的。白玉堂心里暗赞,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样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我从你的被子上捡来的。”展昭侧过头看着陈穆,试图看出陈穆的变化。
陈穆激动地上前,抢过展昭手心的红色花瓣,颤抖地问,“这个真的是你们从我的床上拿来的?”
无需展昭和白玉堂回答,陈穆捧着那片花瓣,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他凝视着掌心的红心,喃喃自语,“是真的……不是梦……不会啊,为什么……之前明明没有看到的。”
而就在陈穆说话的同时,展昭和白玉堂震惊地发现那篇红杏竟然在陈穆手中渐渐消融,最后化为了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他的手中。
手中仅有的重量也在这一刻消散,陈穆无力地喔起拳,张口咬住自己的手,含糊不清地说,“不是梦……不是梦……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似真似假地过了那么多天,他一直以为那一切都只是在梦里出现,而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哈哈……我这两年来,到底都是为了些什么!”陈穆忽然大喊,包含着愤怒,绝望的声音穿破寂静,让这里的平静都震颤。
展昭和白玉堂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到这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展昭端起石台上属于自己的那杯酒,一口饮下,和白玉堂一起离开。
他们两人快速地来,又快速地离开,只留下陈穆花间美酒,仿佛这三者一直在一起。陈穆忽然笑了起来,抱着酒坛躺在了石台上,酒液倾倒而出,是将人溺毙的痛苦与解脱。
公孙策真的在房间里休息了很久才调试好自己的心情,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陈穆红着一双眼睛站在外面。
看到公孙策,陈穆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公孙,和解吧。”
☆、第066章
“阿嚏!”展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展昭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把手脚都缩了起来。
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是到了晚上,应对白天温度的装束就显得略有不足了。大晚上的不在房间里呆着,却跑到杏花树下,坐在冰凉的石台上等人,总归着是会觉得冷的。
正缩着脖子的时候,一条软软的毯子从天而降,把展昭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展昭抬起头,就看到白玉堂笑着看着他。
展昭满足地用毯子的一边把自己裹紧,拉开另外一边期待地看着白玉堂,无声地催促白玉堂赶快坐下来。
白玉堂笑着刮了一下展昭的鼻尖,紧贴着展昭坐了下来。拿起展昭分出来的一大部分毯子,白玉堂又把展昭盖得更严实了一点,这才把自己也包在了毯子里。
“你去了那么久,原来是去拿毯子了啊。”展昭的声音因为冷而有些发颤,不过依然很高兴。
“嗯。”白玉堂揽住展昭的肩膀,看着大门,“陈穆把我们约在外面,这么晚肯定很冷。说起来,他怎么还没出来?”
展昭也困惑地摇摇头。晚餐过后陈穆就叫住了他们三个人,约他们晚上在屋外的杏花树下见面。他这么做了,展昭他们就知道陈穆是下定决心把他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可能是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吧,你看他不是叫公孙去帮忙了吗?应该是什么大东西。”展昭很自信,陈穆肯定会把事情告诉他们。
不过自信归自信,说话的时候毯子又往下滑了一点,原本积蓄好的热气又一下子消散,展昭又打了个寒颤。
白玉堂握住展昭的手,展昭因为一直坐在石台上,手早就变得冰凉,在毯子里裹了一会儿也不见得暖起来。
白玉堂担心地看着展昭的手,还好颜色没有发青。他松了一口气,从刚才拿来的暖酒器中拿出已经烫好的一小盅酒,给展昭倒了一杯,塞到展昭的手里。
“哇,你还从他家把这个都刨出来了?”展昭看到冒着热气的酒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喝热酒最能驱掉寒气了。
不过展昭也不是什么贪杯的人,这热酒现在还是暖手最合适。所以展昭就两手捧着酒杯,闭上眼睛感受酒液冒出来的热气。
“我回去拿毯子,遇到陈嫂了。陈嫂就把这个拿出来了。”白玉堂放好暖酒器,回头就看到展昭捧着酒杯发呆。热气扑在他的脸上,白玉堂能够清晰地看到展昭的脸上湿上了朦胧的一层。白玉堂无奈地抬手帮他把水幕拂去。
展昭但笑不语,喝下了半杯酒之后把酒杯递给白玉堂。刚才白玉堂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脸,展昭才发现白玉堂的手也是冰凉的。
白玉堂接过酒杯,仰头就喝下了酒水。泛着热气的酒液进入体内,一股热流涌上,赶走了萦绕在四周的寒意。
展昭和白玉堂都舒适地叹了口气,两个人靠在一起仰头,看杏花飘落,品一壶美酒。白玉堂看着眼前的几棵白杏,忽然就想到了梦里,“展昭”院中的桃树。
梦里,桃花雨下的场面是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色。“展昭”和“白玉堂”的生活,就是展昭和白玉堂私家的回忆,两人的秘密。
“猫儿。”白玉堂忽然侧过头,正好看到展昭睁着放光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吧?”
“看着杏花,又想起桃花了?”展昭侧过头看着白玉堂,露出了微笑。他又怎么能不知道白玉堂说的到底是什么呢。白玉堂曾在梦中见过的桃树,自己又无缘一见的画面,能够感受一番,那也是好的。
展昭瞥了一眼白玉堂手边的暖酒器,忽然笑开了,“那干脆我们两个就当一回酒鬼好了,要不再去学学怎么酿花酒?”
“要当醉猫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展昭的主意却正好切中了白玉堂的想法。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他想带着展昭去尝试。看到过的,没看到过的,在未来的日子里,白玉堂都想给展昭,给展昭一切。
展昭点了点头,看着白玉堂微笑。白玉堂久久地看着展昭的眼睛,他喜欢凝视着展昭的眼睛。展昭的眼睛永远都是晶亮的,安静地,倒映着他所看到的一切。而现在,他在展昭的眼睛里,看到了最美丽的星。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有意无意的,就那么发生了,因为一切都是恰好。
恰好,晚上的屋外是那么宁静;
恰好,绿叶白花夜风中窸窣得那么让人动心;
恰好,春夜的寒意让他们紧靠相依;
恰好,薄毯围拢着二人,几乎没有距离;
又是那么恰好,恰好望着展昭的眼,白玉堂就想要那么做了——就想要弯下腰,想吻他。
偏偏还是这么恰好,薄毯下仅有的空间让人无处可逃,而展昭,不想逃。
“诶公孙,你突然停下来干嘛!要掉了要掉了!”陈穆的声音忽然想起,惊动了这难得的静谧美好。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立刻分开,但是却因为薄毯的拘束显得束手束脚。一下子,两个人就尴尬狼狈地抓抓头发,别过头各自看一边。
这两人终于有点进度了,就这么被打断了?公孙策错愕地看着这瞬间发生的改变,怒气冲冲地瞪向陈穆,都是这家伙,平时慢吞吞的漫不经心,偏偏这时候这么赶。这要是晚两步,这两人就成了。
公孙策都有种自家孩子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嫁出去,结果被人一搅和,好不容易的进度又黄了。这就跟蓄力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不能发大招一样的感觉。越想越生气,反正已经惊动展昭和白玉堂了,公孙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撒手了。
陈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搬着东西倒走的,所以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等他想问个明白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就砸了下来,一下子就砸到了陈穆的脚。
陈穆捧着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公孙你干嘛撒手啊这是……”说着说着,陈穆就想跟展昭和白玉堂诉苦,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尴尬的模样。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他和公孙策不在的时候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从公孙策的脸色来看,应该是即将发生什么事。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下子就反映了过来,掀开身上的薄毯走了过来。也没有多问公孙策和陈穆什么,两个人就合力把他们搬出来的木施搬到了石台边竖好。
稍微分了下心,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多尴尬了,再次坐在了石台上,又盖上了薄毯等着陈穆和公孙策过去。
陈穆摸着下巴看展昭和白玉堂的动作,忍不住直点头,“这两孩子还不错,公孙,你说我俩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知道你还说。”公孙策冷冷地晲了他一眼,在经过陈穆的时候狠狠得撞了一下他的腰间。
陈穆捂着腰侧,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来,“还好没说下一句话,否则他一定得让我生不如死。”实际上,陈穆本来呢,还有一句话的:要是包拯在这里,他肯定也是这么对你的。
不过陈穆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惹公孙比较好。这才刚讲和,惹毛了公孙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笑了笑,陈穆拿起刚才放在一边的木盒子朝着三个人走去。不论是展昭白玉堂,还是公孙策,他们也是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木盒子,但是谁都没有问。
公孙策拿了一杯热酒喝下,眯着眼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的陈穆,“陈穆,这一次你得把话都给我们两人说清楚了。”
“当然了。你们三个人轮番上阵,我都已经答应了不是?”陈穆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折叠好的衣服,“只是事情总得慢慢来,有前有后,今晚,我是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他转过身,将衣服挂在了木施上。借着木施,整件衣服都展开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是一件齐腰襦裙。光是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衣服的制作是很细致的。这件襦裙很素淡,以白色为底色,襦衣的袖口绣着红色的花瓣,再往下也是,裙摆上面绣着树枝,枝头红花绽放,整件衣服都被染上了鲜嫩的粉光。展昭和白玉堂抬头,这才确定裙摆上绣着的是红杏。
做完了这些,陈穆坐到了石台上。身子往后仰,陈穆用手撑着石台,只是注视着这件襦裙,目光是难得的柔和。
起初,公孙策以为这件衣服是陈穆做的,但是现在一看,这件衣服自成衣,恐怕已经过了难以想象的年头。
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策他们都不理解陈穆的意思,困惑地看着陈穆。
“这两年来我一切的不对劲,就是从这件衣服开始的。”陈穆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指着那件衣服,语气里满是喜悦和痛楚。
就是那天,他初次来到这个地方。路过一家店面,最终被这件衣服吸引了目光,再也无法放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件衣服,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买下这件衣服开始,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就彻底地翻涌了起来。
陈穆又爱又恨地看着这件衣服,手中的酒瓶酒杯就没有停下过动作。等喝过了七八杯酒,陈穆又笑着问公孙策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只有这么几棵白杏,太单调了?”
单调吗?会单调吗?展昭他们都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陈穆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反正我呢,是觉得有些单调的。”
“既然单调,你种树的时候不就该移点别的颜色花过来吗?”公孙策顺着他的话问。虽然觉得陈穆说话有点不着边际,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陈穆的特色不就是不着边吗?
“原本呢,我是想这么做的。”陈穆躺在石台上,完全不在乎石台有多冷,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无数遍,“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更美的。所以没关系了,所以不用了。”
陈穆把酒杯放在旁边,将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望着头顶的白杏,凝视着被挂在木施上的襦裙。公孙策盯着陈穆,
这件襦裙被木施撑开,轻缠在木施上的粉色披帛随风飘动。不经意地朝着木施的方向瞥一眼,他们甚至会觉得在哪里的不是一件襦裙,而是一名少女。
展昭正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那件襦裙上面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白玉堂注意到展昭没了声响,有些奇怪地看向展昭,展昭就算安静坐着,也喜欢弄些小动作,现在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反而让他觉得奇怪。
然后他就发现,展昭竟然一直都在看那件襦裙。展昭也注意到了白玉堂在看自己,他连忙拉拉白玉堂的衣袖,“玉堂,你帮我看看那件衣服,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展昭的话一下子就引起了公孙策和白玉堂的注意,两个人也盯着那条裙子。但是之前他们都只是瞥了裙子一眼,被展昭那么一说,是有几分奇怪的感觉,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袖口的花瓣,好像变得更红了……裙摆上的红杏是不是变多了一点?”展昭不怎么确定地说道,目光还是死死地黏在裙子上面,好像多看一秒,就能看出当中的变化。
陈穆用手拍了下膝盖,大笑着夸赞,“还是展昭注意到了。公孙,白玉堂,你们两个呢,一个人死盯着我,一个人满眼里都是猫,难怪注意不到。”
陈穆这句话,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展昭的疑问。展昭三人就更来劲了,都盯着那条襦裙看,希望能看出来它变化的过程。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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