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低应了下去传话,吴一针空等了一个时辰,听完皇帝的回答连在心里叫苦不迭。其实北辰胤回赤城的第一日元凰就来王府探望过,当时北辰胤伤重几近昏迷,但也不至有性命之忧。吴一针向元凰说明了伤情,请他放心勿虑,元凰点头说要进屋看看,吴一针陪他走到门边,看他刚将手放上门框,稍许犹豫又改变主意缩回手来,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听不到里面有人声传出。他不甘心地又站了一会儿,再次抬手在门上按了按,小心拿捏着力道,生怕一不留神就推开了门,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蓦然转身离开房门,告诉吴一针说:“朕不进去了——明日来看他。”
吴一针还来不及应答,元凰就已起驾回宫。后几天里元凰日日前往王府,却仍旧不曾进屋探望北辰胤,只独自留在会客厅堂里,召吴一针前来问话。每次的问题也都千篇一律,见了御医长的面便是一句:“好些了吗?”——其实伤势病情的恢复毕竟不像是在菜园里头种瓜植豆,每日去看一定都比前日更为肥美;痊愈过程中难免夹杂些恶化反复,一帖药剂下去也往往不能立竿见影,不见得真像元凰期盼的那般,日日都有明显起色。然而吴一针听元凰这样询问,自然无论如何先抢答一句“好些了”,待要趁机进一步描述解释,又被元凰紧接着下一个问题掐断了话头:“他可说了要见朕?”
吴一针为难地支吾半晌,据实答道:“不曾”,这回倒将余下的说明都吞进肚里,唯恐祸从口出。元凰也不追问,听完答复之后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地低下头去,翌日下午再来,又是一张不见喜怒的脸面,重复同样的两句问答。吴一针觉得照这情势发展下去,除非北辰胤好得全了,同出征之前一般无二,否则便是留下一点病灶一道伤疤,元凰都会拿他是问。他思前想后,决定主动入宫,找个机会向元凰细说北辰胤的状况,不料元凰竟然闭门不见,仍给他一句王府再禀。
后来那日下午,皇帝果然又去了并肩王府,这回破例听吴一针详细解说一番,嘱咐他用心诊治,还去卧房见了北辰胤一面。吴一针觉得胸口大石落地,恭恭敬敬送走了皇上,却混没觉察到眼前其实并非元凰本人。——元凰明白郢书挂念北辰胤的安危,这日特意推说公务繁忙,让他代为前往王府。郢书回来后元凰私下问他见着北辰胤没有,郢书老实回答说走去床边看了,王驾没开口说话,但似乎知道身边来了人。元凰沉默半晌,低声问郢书“他看起来好不好”,没等郢书想好合适的回答,又害怕似的抢先阻止他道:“不用说了,明日朕去看他。”——这样“明日看他”的话语,从北辰胤回到赤城开始,元凰就常对吴一针讲,但王府下人们始终没看到皇帝的切实行动,仍然只见他孤单单地立在厅中,一次次找御医重复问话。他们也便没有机会告诉皇上,其实王爷已于日前醒转,只还不能自行起卧,在听了吴一针转述元凰日日来访之后,也没提过想要相见。因此吴一针对第二个问题的答复依然还是“不曾”,后面跟着的“不过”二字屡次未能出口,眼见两个人好像玩着一场令人费解的角力游戏,心照不宣地传递给对方彼此间最深的关切。
到了三月初梢,赤城的天气逐渐显示出水乡春日特有的多变潮湿,空气中时刻饱含着水汽,在外头站得久些就会沾湿了衣裳;三天两头便要下场阵雨,扭扭捏捏的,点到即止,不如皇城夏季那样酣畅淋漓。这样的天气虽然温和,对伤口的愈合却没有太大好处,一日北辰胤服药之后,吴一针终于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解脱:“今日皇上若来,就说我想请他屈尊入内一叙。”
“是。”吴一针立在床边,低头接过药碗,试探着问道:“皇上曾说,王爷若欲见驾,当即刻差人传信入宫。……下官这就命人入宫通报?”
“亦可。”北辰胤点点头,简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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