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忘记过。”剑客打量着地下,叹了一口气:“十年前初逢之时,他甫入江湖,正要去闯一番天地,而我的过往一片空白,不知何时就会死在仇家手下。我总以为既然做了朋友,便不能连累他背负恶名。”
剑客说完顿了顿,在北辰胤开口之前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凡事独自承担、将另一个人尽力推开,那是父母对儿女的才有爱护之心,非是知己之间。我同他既然引为知己,便当患难与共。若有一日我要死在仇人刀下,也需是与他并肩作战,才算痛快。——所谓佛心禅意,无外乎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说得有理。”北辰胤道,隐约开始明白为何一剑封禅会将这名率性剑客引为至交:“既然如此,阁下请吧。
“等等……你并不像是甘心替人传话的人。”剑客道,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不解:“一路随我到此,只为此事?”
“并非好心传话,”北辰胤承认道:“这是我同一剑封禅交换的条件。”
“够坦诚。”剑客朗声笑道,银灰的长发遮住了眼睛,将他眉眼间的稚气减弱了几分:“这份人情我替他记下了。”
说完他也不问北辰胤的名字,转身径直走了。北辰胤看见他扎起的头发覆盖在背后的长剑上,好像用一匹银缎织成的剑鞘遮住了染血凶器,想起一剑封禅对杀人的厌恶应当源自此处。他不知道剑客是否能够如愿见到一剑封禅,又或者会在半途上再次被追杀者拦下脚步,从而错过今年中秋的约定,然而这两个人既然彼此分别抱定信念固守一生,无论如何都该会有再次重逢的一天。
北辰胤于是趁着夜色往赤城方向前行,顺途找了一名行人,将方才的打斗报了官。他沿着官道踏出皇城城门,驻足遥望萧然蓝阁的所在,月色之下但见竹影杳然,翠雾苍茫,看不到数次造访过的小楼窗台,是不是有人倚栏凝睇,误识归舟。北辰胤蓦然回想起眉姬墓旁纸上似曾相识的字迹,记得北辰泓说过待她陪玉阶飞游遍了江南山水,终会重回此处相伴残年。他犹豫再三,往萧然蓝阁的方向迈了几步,终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掉头回转。竹枝清冽的气味荡漾开来,幽幽夹杂着箫笛合奏之声,将月色酿造得愈发柔软醉人,依稀仍是玉阶飞当年的奇巧心思
从那以后,北辰胤再未见过一剑封禅,也再未见过那名银灰头发的无名剑客。直到北嵎国破的数年以后,昔时银烛紫陌的九重宫阙已作炬焦劫灰,往日太液池里的芙蓉朝晖也浑不似旧时颜色,江湖上已没有多少人记得住苍龙弓的样子,佳人墓前只余旧日石碑片尘不染,萧然蓝阁周遭已成荒芜一片,再无一抹酒红色的身影弯腰拾起飘落在林中的泛黄竹叶,执入掌心默默把玩;直到歌声歇处斜阳日暮,直到霸业清谈两皆茫茫,不再是北嵎并肩王的紫袍男子才从途径苗疆的中原旅人口中听到传闻,有两名不知过去未来的剑客结伴而行,形影不离,在武林之中声名鹊起,被人称作双邪。
北辰胤所无法知晓的是,其实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一剑封禅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那一曲《鹊桥仙》他用叶笛吹了整整不下三遍,不但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无名剑客也能哼出最开始的悠扬旋律。
只是,彼时年少负气的他们,为了能在翌日早上定下一个名正言顺的相见约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
北辰胤回到赤城正是中秋前日,闷热的气候有所好转,逐渐显出秋季应有的凉爽。他甫一入宫,便听说元凰今晨刚收到各省陆续上奏的题本,奏明今夏缺水,恐致入秋粮食欠收,但求朝廷减免粮税以利民生。元凰在早朝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宣布临时取消筹划已毕的中秋宫宴,又命御膳房尽量减少开支,以示天子甘于与百姓同甘共苦。北辰胤入宫求见的时候,正见元凰独自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烦躁踱步,见他进来便起身来将手头捏着的数份题本迭成一摞,双手捧着提在空中,而后重重敲回案上。北辰胤对元凰孩子气的举动报之一笑,点点头表示自己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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