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元凰以为他在北辰胤玄蓝的瞳眸深处窥见了自己一直期望着的讶异以至黯然。同样的心情曾多次折磨过他,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以往十数年里,皇城中间续会有天锡王有意续弦的揣测,有心的大臣们也都去试探过口风,连女方的品性家世都传得有板有眼。每到这时元凰便会觉得惴惴,紧张地观望事态发展。他以为自己当是北辰胤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认为这种关系天经地义,并不愿意同他人一道分享这份关爱;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北辰胤常年累月在自己身边,从不曾想过这种紧密牵连也会有断裂的一天。他觉得这好比是自己有一样辛苦获得的珍宝,常在手边,精心爱护勤加擦拭,却冷不丁被他人卑劣地偷走,拾了便宜。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在他长成后依然如故,他将心比心,以为北辰胤也当会有相似的感受。然而还没等他为此窃喜,北辰胤已经抬起眼睛,用同方才一样平淡的口吻答道:“太□内的事,本王不便插手。”
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甚至好像根本不愿花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元凰被这种无谓的态度刺痛,更恼怒刚才的自作多情,清清嗓子,斩钉截铁地宣布道:“我要留她在宫里。”
北辰胤见他神态如此坚决,甚至好像是受了侮辱,只道他当真钟情于这女子,语调便有些软化:“太子若是喜欢,本王以为并无不可。”他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内心的怀疑委婉道出:“只是太子与她萍水相逢,尚不知她根底。如今正逢中原多事之秋,西佛国又有龙脉动荡,祸及北嵎。这位姑娘的身世来历,还望太子详细查验。”
“她不过是误闯猎场的民女,连武功都不会,哪有什么身世背景需要查证”,元凰怒道:“若是中原派来的细作,怎会被小国舅重伤至此!”
北辰胤被他一顿抢白,想要分辩,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前来的目的,本是想劝元凰小心提防这名女子,现下见元凰对她处处维护,想必已是情根深种。情窦初开的少年最是盲目,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容不得他人提一点异议,即使说得舌灿莲花,也是无补于事。况且即便没有这个女子,元凰毕竟已经长大,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对长辈言听计从。王者的道路终究要他一个人走,摔倒磕碰在所难免,即使北辰胤心甘情愿,也总不能一辈子把他抗在肩上。只要没有致命的危险,让他吃些苦头多些磨练,也是好的。北辰胤想到这里,微垂下眼睛,做出不愿继续争论的妥协意思,一句“告辞”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元凰如何不明白北辰胤话中的道理。今时今日,只要他肯表明态度,温和地劝一句“这名女子来路不明,为太子着想,还是不要留在宫中为好”,元凰必会依从。然而世事如棋,岂能皆遂人愿,两人明明一般心思,却是一个会错了情,一个赌气不肯服软;一个怕伤了孩子的心,一个恨皇叔不够在乎,彼此揣摩试探着,都不肯将真实心意合盘托出。那名处于问题焦点的少女,便在这样阴差阳错的情况之下,被元凰执意留在了东宫。
少女清醒之后,元凰方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月吟荷,乍听之下,脱口而出道:“真巧,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唐人小说里说,‘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用在姑娘身上正是适宜。”
月吟荷只将这当作少年无伤大雅地调笑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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