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吧。辛桃馥没有否认,奶奶确实很想回来。我妈也是。
黎度云皮笑肉不笑:但到底怎样,还是要看你。
辛桃馥叹了口气,说:是的,她们很迁就我,都以我的意见为重。
那你又以谁的意见为重呢?黎度云的问题总是很直接,是殷叔夜吗?
辛桃馥愣了愣,说:怎么提到他了?
黎度云直接了当地说:我听说你其实没有找什么男伴,就是和他在一起。
这样辛桃馥亦是没有否认,或许觉得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看起来很坦荡,不心虚。
这在黎度云眼里,越发证明了辛桃馥已经接纳了殷叔夜。
这在黎度云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以为,殷叔夜应该是最不可能的选择才对。
但静言思之,或许他对辛桃馥还是不够了解。
或许,殷叔夜才是辛桃馥一直以来的第一选择。
辛桃馥微微叹气,说:我知道,我这么说话,可能是一种茶言茶语,但是吧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说这些的。
我明白。黎度云说,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茶言茶语。
辛桃馥笑了一下,又说:我或者会又飞走了,或者会带着家人回来定居。你怎么想,我控制不了,但在我都心里,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听起来是一句情深义重的话,但细究来,则是最果断的拒绝:我和你永远都是朋友。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变成情人。
总之就是不会变的。
黎度云当然听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是完全不打算考虑我了么?
辛桃馥不语。
黎度云又说:你在劝我死心。
仍是那种非常笃定的肯定句,十足黎度云的风格。
辛桃馥抿了抿唇,只说:说实话,你对我的喜欢实在使我很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恐怕不全是,只有那个惊字是真的,黎度云截口道,不被期待的心意对对方来说是一种困扰和负担,这个我明白。
黎度云的话永远是那么冷静又那么不好听。
辛桃馥一下还被噎住了,只能尴尬地说:也、也不能这么说
我们之间就别讲套话了。黎度云仍是淡淡的,你是知道我的,有什么大可以直说。
辛桃馥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说:我不是怕你伤心么
黎度云只道:你既拒绝我,我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伤心一场。这有什么?
辛桃馥又是无话可说,又是感到愧疚,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实在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黎度云答道,你别太愧疚,亦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想我也不至于为了你而肝肠寸断、孤独终老。
辛桃馥被黎度云这么一抢白,倒回归了几分从前和黎度云相处的自在,摸摸鼻子,戏谑地说:那可说不准,要知道,这三年你都没放下我呢?
黎度云回答:我这几年只喜欢你,只是因为没有喜欢上别人。我以后喜欢上别人了,就不会喜欢你了。就算你后悔了,要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你。
辛桃馥:你搁这搁这呢?
但是无论如何,黎度云还是呈现出一种很洒脱的态度,这让辛桃馥感到莫名的心安。
就像是他并没有伤害一个朋友的情感,也没有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黎度云永远就那样,平和而安稳。
辛桃馥和黎度云喝了几口咖啡,聊了聊近况,便各自散去。
随着日暮,天色渐渐染黑,城市灯彩亮起,辛桃馥身上那件长风衣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看到殷叔夜的时候,发现殷叔夜身上也穿了一件同款的风衣。
二人四目相投,灯光好像就都聚到对方身上了。
殷叔夜刚从大厦出来,身上仍包裹着暖意,不像辛桃馥在街灯下站了一会儿,风衣料子都要吹得发硬了。
他朝辛桃馥大步走来,说道:为什么不在里面等?
辛桃馥仰起脸,答道:想显得虔诚些,有点儿负荆请罪的意思。
殷叔夜顿了顿,道:你还请罪?
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辛桃馥说,但你要是不原谅我,就是你不对了。
他的负荆请罪,不但没有荆条,甚至还没什么负罪之意,听起来更像是耍赖撒娇。
面对看起来毫无悔意的辛桃馥,殷叔夜一点儿火气也没有,甚至觉得很满足、很愉快。他伸手抱住辛桃馥的肩膀,吻了吻他的脸颊:不是说了,你不用跟我道歉。
可是,辛桃馥把手滑入殷叔夜的风衣,隔着衬衫抚摸他曾受伤之处,你不是说这儿很疼吗?
殷叔夜的招牌假笑就这么瓦解,融化成那种难以控制的、可能会促进老化、催生鱼尾纹的笑容:你心疼吗?
辛桃馥呵呵一笑,说:你知道,我不爱说这些肉麻的话。
好,那就不说。殷叔夜顺从道,我们做吧。
时隔多年,辛桃馥又回到了紫藤雅苑。
同样的卧室,同样的床,就连空气里的香氛味都一成不变。
但所不变的,并非湘夫人遗留的品位,而是辛桃馥从前的布置和改造。
被辛桃馥居住过这么久,雅苑的主屋里湘夫人的痕迹已经被辛桃馥盖过不少。尤其是卧室里的床品、洗漱品等一应用具,以及日常用品的摆放。
而这三年不曾变动的,也都是辛桃馥的痕迹。
也许是故地重游,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殷叔夜格外热情。
辛桃馥觉得自己都要融成糖浆,渗进那张他睡得半旧的床单里了。
殷叔夜和他缠了半夜,到了后半夜,偃旗息鼓,便抱在一起,只是躺着。
这样的温馨,带着平静,像是浴缸里放满暖水一样叫人静谧舒适。
殷叔夜忽然说:紫藤花架的花,你想换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