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一点多,吴徵盘腿坐在火炕上看剧,江妈妈叫江珩出来说话,江珩不想去,可也觉得必须得去,于是跟吴徵说在这儿乖乖等着,然后去小屋找他妈。
今年在帝都过得怎么样?江妈妈问。
还好,就那样吧。江珩谨慎地回答。
江妈妈和江珩一向不睦,对于江珩这样冷淡地说话,她罕见地表示了通情达理,然后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姓吴的小孩是你什么人?
江珩心里一震。
江珩勉强控制住自己全部表情,硬着头皮迎上老妈的目光:我同事啊。
你同事是你老乡。江妈妈说,但是他连咱们这儿的话都听不懂?
江珩的心一瞬间凉了。
果然,妈刚才是在试探,吴徵的演技也实在不好,应该说破绽百出,只要她有心就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怎么办。江珩脑子飞快地转,如果妈妈要揍他那就揍吧,只要别欺负吴徵就好。
他本来这次回来,其实也是准备出柜的,只是没想到会带着自己的小对象一起出柜。
没想到江妈妈居然挺和蔼地叹了口气:大过年的跟你跑到这儿来,小伙子挺不容易。
江珩一愣。
留下吧。江妈妈说,吃个饭,大家都装什么也不知道,明天你们早点走,别再让我看见他。
这次江珩彻底傻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他妈这个视角来看,这句话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过年同桌吃饭,就是认可了吴徵。
江珩心里一阵狂喜,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真的这么简单吗?
多年来和老妈较量的经历让他对此存疑,可老妈现在的态度,那种宽容理解,那种母亲的慈爱,那种无奈的容忍,是江珩梦寐以求想拥有的。
他不想相信这一切是假的。
所以江珩问:你为什么要跟舅舅们吵架?
江妈妈听到这话,把手放在江珩肩膀上,多久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
你有你的秘密,妈也有妈的秘密,好么?江妈妈说。
江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懵懵懂懂点了头。
回房间的时候,江珩走路走的浑浑噩噩,他甚至理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妈轻而易举看穿了他和吴徵的关系。
妈接受了?
好像突然之间,他和妈的关系变缓和了。
可是妈和三个舅舅决裂了。
这种缓和是真的吗,这种接受又是真的吗?
一整个下午,甚至直到傍晚,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俩,江珩爸妈住的瓦房有东西两个卧室,他们俩在东卧室,江珩想去帮忙做饭,又被他妈赶了回来,小声说让他陪着吴徵。
江珩心里更煎熬了。
他太想相信他妈,可内心深处他又觉得,这一切是没有道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即使是妖,是一场幻梦,这个幻梦也太美好了,平平淡淡的家庭生活,这是江珩曾经无比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他很想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想要闭着眼睛躺下去,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放轻松。
吴徵悄悄问他,到底怎么了,江珩悄声跟吴徵说了,吴徵笑着安慰他说,不会的,世事哪有这么险恶,那可是你妈妈啊。
江珩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叹口气说,希望如此。
又过了会儿开始烧饭,江妈妈还是体贴地没让他们俩出来帮手,但是家里居然没有酱油了,江妈妈打发张金鹏去买,村里的小卖店关门了,只能去县城。
吴徵主动地说:我们开车去县里吧?
不用不用!江妈妈立刻把吴徵按了回去,你是客人,在这儿坐着就行!珩珩你也别动,陪你同事!
谢谢阿姨。吴徵说,他是真心觉得江妈妈没有江珩形容的那么可怕,虽然市侩了一些,但人还是善良的,他觉得江珩和江妈妈之间应该有误会。
可江珩却一直皱着眉头,神情看起来更焦灼了。
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刚发现没酱油,江妈妈又因为做菜太用力,把锅铲撅了。锅铲只有一根,只能赶紧出去买,吴徵再次试图帮忙,但又被江妈妈拒绝了,这次她说:我们俩去买,你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接着她用木勺盛了一碗炖菜给吴徵:饿了就先吃点这个,等我们回来。
说着江妈妈就和江珩继父一块儿走了,顿时小瓦房里就剩下江珩和吴徵两个人,还有一口熄了火的大锅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炖菜。
冬天农村很冷,窗户外面绷的纸都被冻满冰花,窗户里面结了一层霜,在这样半透明的情况下往外看,可以看到墨一样的夜色,还有满天星斗,左右有狗叫鸡叫人声,对比之下,显得他们俩这房子有点寂寞。
吴徵打破沉默:做年夜饭做成这样,也太尴尬了吧?
不对。江珩说,这件事绝对不对。
吴徵一愣:为什么?
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把咱们俩单独留在这儿能怎么样,但就是太怪异了。江珩站起身,焦灼地在屋里踱步,我觉得特别不安,要不我们别呆在这儿了。
江哥,我觉得你真的想太多了。吴徵说,这是你家,你亲妈啊,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比你更想相信她好吗!江珩声音突然高了一调。
吴徵吓了一跳,江珩喊完这句话也愣了几秒,才慢慢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吴徵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难过,不是难过江珩吼他,他说不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
吴徵拿起那碗猪肉炖粉条,夹起表面上的一块肉递到江珩嘴边:江哥,你吃点东西吧,天气太冷了,吃些热的心情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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