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攻地略作者:木三观
魏略却冷笑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柳祁闻言,对魏略又更欣赏了一些,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魏略却道:“听了金山他们说话,我才渐渐想通了你往日一些古怪的行为。我实在不太明白,但我隐约知道有的时候你在引导我向某一个方向走。现在我懂了,你一直在我身上找一个人的样子。想必,那个人就是傅天略罢?我只是和他容貌相似而已。”说到此处,魏略不禁极度伤心。认识到了这一点,就等于认识到了柳祁从来未对他交付过真心,他倒一直用生命扮演着别人来讨好这个无情的男人。
柳祁不管魏略的伤心,他只说道:“你和他容貌相似?难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能够相似到这个程度么?连他最亲近的人都认为你是他啊!”魏略对此也颇为费解,故他只说道:“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的,所谓人有相似,而且他们多年未见了……”柳祁却摇头说道:“不,你和他可是一模一样。”说着,柳祁指着镜子,说道:“你去看看罢。”魏略疑惑不已,但仍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柳祁却摇着扇子笑道:“你以为这是你的脸么?”魏略不解地皱起眉。柳祁一手按到魏略颅骨上的某处,那儿似乎有些凹凸,柳祁便道:“你以为这儿天生就这样么?”魏略虽然未曾想明白,但浑身都不自觉地浮起一层冷意。柳祁又掀起魏略的发,指着一道浅浅的玉色,说道:“这个疤痕又是怎么来的呢?”魏略忽然惊立而起,一把推开柳祁,脸上布满惊恐的神色,他颤抖着说:“你想说什么?”柳祁却道:“你的头痛,你的骨痛,到底是什么来的?”魏略浑身发冷,却感到答案难以置信。柳祁却少有的坦白,坦率地公开了谜底:“确实是我和巫医使你变成了傅天略。”魏略根本不敢信这个答案,这个故事过于荒谬了,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又轻率地拥抱了这个故事。柳祁慢悠悠地说着是如何用残忍的医术将他改头换面的,又说着这个有缺陷的技术导致了他缠绵终身的痛症,还有失忆的毛病,这倒是其次,令魏略齿冷又愤慨的是柳祁语气中的骄傲和欢欣。柳祁絮絮叨叨地说着,又看着魏略的脸庞,无奈一笑,道:“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魏略闻言,只觉痛彻心扉,一双含情妙目也顿时晦暗无光起来。柳祁却淡然笑道:“难道你却不想知道你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你原本是个什么人?”听了这话,魏略灰暗掉的眸子又忽然闪起一点熹微的亮光来。他微微抬头,看着柳祁的脸,又见柳祁动了动嘴说:“你不想知道么?”魏略的声音仍是哑哑的,说道:“为什么不想?”柳祁欣然笑谓:“你原是丧家之犬,唯有一点好处,就是原本就像他,才活得有滋有味的。如今也是因为全然像他,才在迦蓝手下苟活下来。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不如意的?”魏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话,又是愤怒又是哀伤,素日伶牙俐齿,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啊。柳祁却道:“如果你想做回你自己,那就得像狗一样活着。如果你想继续好好的生活,那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假货吧。”
魏略闻言,不觉悲从中来,凄然笑道:“我现在就不是苟活么?”柳祁却道:“你这真是‘何不食肉糜’。你现在绸缎穿着在身,海味吃进肚子,还嫌不足?每日就是迎风流泪、对月感伤,此外别无烦恼,这种生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魏略却冷冷说道:“我这还何不食肉糜,看您这风光无限,还嫌不足,是不是就该天打五雷轰?”柳祁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如此机锋!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这日子是我自己挣来的,你的富贵却是别人给的。你不好好做个讨好的角色,这富贵还能保得住吗?”魏略却不屑地说:“我从来没求过富贵。”柳祁却道:“普通人可以不求富贵,你不可以。”魏略却道:“我可不是普通人了?”柳祁冷笑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个贱人。”魏略正想回句你才贱人,却忽然明白了柳祁的意思。魏略出身奴籍,乃是贱民,如果没有人罩着,他就得被卖掉,要么做牛做马,要么陪酒卖淫,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故他这样的贱民能当权贵的玩物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魏略这心里十分不忿,但却不得不承认柳祁所说是对的,正是这种矛盾使他心内难言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就是柳祁的所求。柳祁是来报复打击魏略的,这可能有些孩子气,但柳祁就是这样的人。柳祁见魏略果然受挫,不觉愉悦,又笑道:“你不信?原本我还想让你知道你亲人的惨状的,但我转念一想,大可不必,反正你也不记得他们了。”这话语气倒是轻飘飘的,但落在魏略心内却是一道铁锤,震碎他的五内。魏略最近风疾发作,多用猛药,原本就气血亏损了,被这么一激,也是可大可小,浑身气血乱窜,胸口一阵心痛,他也没来得及细想,便煞白着脸吐出一口血来。
见魏略吐血,柳祁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既是痛快,又是感慨,故他便走了出门,喊了一直等待在外的傅幽人一声,只道:“略儿不好了。”柳祁这么一说,傅幽人连忙进屋来,却见魏略半闭着眼睛,脸色是白纸一般,嘴角却犹带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