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犯人又不见了作者:南宫凡水
第12节
这些日子在城中倒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或许是她们没留心思。秦可儿蹙着眉头看这满地狼藉,“这般景象,莫不是被抄家了?”那下一步岂不就是问斩?
“我当速速给师父书信一封。”
三日光景,司空翎已在来京的路上,前头是衙门县太爷的马车,郁苒没坐在车里而是驭马护在一旁。
司空翎一路无聊,便目不转睛的盯在郁苒身上,足以打发时间。
“小苒啊,后面跟着的是何人?”县老爷闲来终于想起问问。
郁苒回眸看了一眼正和小萝卜拌嘴的司空翎,淡淡道:“是小苒的一个朋友,正巧也去京城,便一道走了。”
“既然是朋友,又一道而走,怎么也不见你去打个招呼说说话?”
“小苒得保护义父义母的安危。”
县太爷笑着摆摆手,“也不是多远,再说青天白日,大路宽敞出不得事。”
郁苒不由犹豫,又看了一眼司空翎,正被对方抓了正着,她忙回头,“可……”
“去吧去吧,”县太爷道:“总陪着我和你义母,你也无聊,年轻人一起有话说,去吧。”
郁苒点头示礼,拉了拉马绳便落了速度,马车走在前头,后面的司空翎很快赶上来。
“怎么了?”司空翎纳闷道。
“无事。”郁苒摇头,双腿轻夹马腹,速度又渐渐跟上来,“你们这般跟着,难免义父发问。”
“问到我了?”司空翎笑问,“你如何说的?”
郁苒目视前方,“还能怎么说,说是朋友,他便让我过来与你说话,以免失了待友之道。”
“哈哈……”司空翎朗声一笑,“瞧不出,你这义父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总归也做了一件好事。”
郁苒心有联想,默而不语,司空翎知她孝义过人,也不再拿此开玩笑。
“说说你那义兄,是何人许?”
“义兄郁珅,五年多前高中武试探花,如今任职朝廷兵部侍郎。”
司空翎认真的挑了挑眉毛,“不错不错,没想到陵川一个小县城也能出这么一个人才。”
“自他入京,我与义父义母已有五六年不曾见过他了,说起来若非此番有大喜之事,怕是不知还要等多久。”
司空翎又认真的批评,“京都繁华,怕是早就迷了心,如此,该属不孝。”
郁苒摇摇头,“他也曾想回来,但是义父在书信中却严令他不许回来。”
“若记挂老父母,又何必在意信中言语,他回来便回了,顶多三两句责怪,可不是欣喜更多?”司空翎头头是道,“再者说来,又不是让他回陵川不走了,只是偶尔省亲他却一次也没有,是多大的差让他忙得分毫也抽不出身?”
郁苒笑了笑,“说起旁人皆是义愤填膺,那么你呢?”
“我?”司空翎一愣,继而泄了气,“我那是贪玩,回去师父和师姐都会管着我……再说,我最后不还是回去了么?”
郁苒叹了一口气,“我这义兄说孝道,并非你所理解。朝堂之事并非衙门当差,他从高中至今位居侍郎之位,其中付出怕是你我所不能估计。五年不长不短,勉强得一个稳定,如今娶了媳妇,当有所好转。”
司空翎心道别家之事她或许确实不能全局看破,便也不多嘴掺和了。
“听说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官户小姐,贤淑温婉,清秀佳人。”
“那我倒想瞧上一瞧了。”司空翎说着偷瞄了郁苒一眼,“你别多想啊,我就只是瞧瞧。”
若不是县老爷马车悠哉,司空翎从陵川去京城用不着半月时间,而今却不知不觉过了近二十日。
郁苒一行去了侍郎府,司空翎则是想办法和先喻秋涵两人碰面。
舟车劳顿,找人也不在一时一刻,司空翎和小萝卜先找了一家饭馆填了肚子。
“你们听说了么,废太子昨日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了?那岂不是畏罪自杀?”
“还有什么畏罪不畏罪的,证据确凿,铁板钉钉的死罪。”
“倒也是,要是别的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能免则免,但这谋逆造反……”
“小点声!”
“这事还扯上了好些朝廷大官,三省六部的人免不了要大换血了。”
小二把饭菜端过来摆在桌上,司空翎拿起筷子,习惯性的摸了摸耳朵。
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正赶上废太子自尽,朝官换血。想来就算如今看起来这京都还一片安静,但暗地里怕是早就风云搅动,烟雾迷蒙了。
不过这些是非与她们又无甚关联,待师父交代的事情过去,她们便离开京城,再大的风雨也滴水不沾。
司空翎低头吃着饭,耳边又听到有客进门的脚步声,她本没在意,却越听越熟。
当即回过头去,嘴角的饭粒还不及舔掉,双眼便大放了光彩,“师姐!”
喻秋涵闻声瞧来,不等开口秦可儿便先上一步,坐到小萝卜身边,“还真是你们,何时到的?”
喻秋涵也过来坐下,司空翎叫小二添了碗筷和饭菜,“今日刚到,正准备去寻你们,哪知这么凑巧。”
“说好迟到几日,你这都过去了多久?”喻秋涵冷不丁开口,语气不善。
司空翎嘿嘿笑着,拉着她的手臂撒娇,“不知不觉就耽搁了嘛,师姐别气,我也不是故意的。”
“去去去,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秦可儿立马把司空翎的手从喻秋涵的胳膊上拿开,宣誓主权似的把喻秋涵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司空翎白她一眼,倒也不争了,她想了想刚要吐出一个“兰”字,立刻被喻秋涵眼神制止。
司空翎当即知道事有不妙,瞧了一眼周边吃饭的食客,压低声音:“发生了何事?”
“此处不便多说,吃了饭,找个静处再议。”秦可儿道。
司空翎本来信心满满的想,朝堂之事再大再混,只要她们站的远远地不被波及,就和她们没有关系。可如今兰府被抄家,所有人收押天牢,不日处斩。喻秋涵书信一封回山,师父他老人家当即心急如焚,让她们暗中探查事情内情,自己正赶在来的路上。
“太子逆反与兰家何关?”司空翎问。
“兰夫人有个儿子叫兰皓,在工部当差,是个侍郎。兰家被抄,主要原因就出在他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太子预谋造反,养兵需要大量武器军饷,便拉拢工部。这些年工部土木兴建,渠堰疏降,甚至修葺皇陵等等,能克扣则克扣,剩下来的都入了太子腰包,用以军需机器制造。”
司空翎听秦可儿的话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忒胆大了吧!都已经是太子了,皇位不是迟早的事情么?”
“你当然想不到,我们也是查了许久才有眉目。太子预谋这些就是要当朝皇帝的命,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那女人不是杨玉环,却也有个父抢子妻的经历。”秦可儿嗤之以鼻道,“但这皇帝却不比唐玄宗,这女人不爱他,没进宫就自杀了。太子爱她至深,自那时便有了反心。”
司空翎明白过来,“所以太子出事,工部也皆被牵连?”
“不错,皇帝龙颜大怒,工部尚书还要惨些,兰皓只是个侍郎,也不免满门抄斩的命。”
“那兰夫人……”司空翎皱着眉,“师父说兰夫人是唯一挚友,不知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可,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劫狱救人吗?”
喻秋涵:“也只能等师父到了再做定论,如今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下令斩绝。”
“还没了结?”司空翎说。
“抓了那么些人,严刑拷打后一个咬一个,没完没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咬完。”秦可儿道,“这皇帝是铁了心,不把朝上的乱臣贼死全部剿灭,怕是不会死心。”
司空翎不敢苟同,“杀完了,他这皇帝还怎么当,那么多官位替都没人替。”
“谁说要杀了,肯定论轻重盼,就算不杀也得拎出来,摆摆君威,以儆效尤。”秦可儿想想又道:“不过有一件事倒稀奇。”
“何事?”
“兰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全家都被抓了,可那女儿却就在前一天嫁人为妇,脱离了兰家,竟幸免了。”
“这么巧?”司空翎也稀奇起来。
“可不是,而且那婚事办的十分轰烈,全城皆知,就是现在余韵还没过,听说过两日还得补几场宴席。”
“这也太荒唐,一面家人都要死光了,一面还有心思大张旗鼓办婚宴?”
“我倒是挺意外,”秦可儿道,“男方明知是兰家的女儿,却不是急着撇清关系,你不觉得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欧欧欧走了一张剧情感觉虐的就要来了
☆、第53章
秦可儿如此一说,司空翎也不禁细细想来,朝堂之罪最怕牵连,就算这事本和兰家小姐无关,但是一但沾了亲,就算无关也能说成有关。
果真是万般真情才能这么铤而走险!故意大张旗鼓举办婚宴,怕是就是为了让众人知道兰家小姐出门,已于兰家再无瓜葛。
“你可知是哪家公子,如此重情义,我都想拜会拜会了。”
“我自然知道,”秦可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此人便是兵部侍郎,郁珅。”
司空翎一听,脸上笑意顿僵,“糟了!”
入夜,司空翎饶了大半个京都找到侍郎府,翻墙入内摸了好几个屋子才找到郁苒住的那间。
她推门而入之时,郁苒还在沐浴,司空翎鼻头一热,虽然极想细看,却还是很快避开了视线。
“谁?!”
“莫慌,是我!”
听闻是司空翎的声音,郁苒打算从浴桶中出来的动作一止,但她怒上眉心却也未加掩饰,“出去!”
她还以为司空翎入夜至此又是本性使然,哪知她厉声一喝,这人竟当真就这么听话的又出去了。
“我有事要说,你、你稍许快些。”司空翎说罢出屋关门,侍郎府守卫严谨,她便耐着寒风在屋顶坐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郁苒洗完澡开门,对着檐上轻咳两声,司空翎自然领意下来。
“你是否觉得这天下任何一处都由得你随意进出,如若无人?”郁苒关上门,回身便忍不住要责怪她。
司空翎哪里都敢闯,闯一闯衙门,或者是些许富庶之家倒也罢了,郭府已够凶险,如今入了京,这侍郎府好歹是钦赐的三品府邸,万一被人发现,要如何解释?
然而司空翎却一副无所谓的嘴脸,笑嘻嘻的看着她,“苒儿虽是责怪,但是其中担忧我却是听出来了。”
她倒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郁苒瞪她一眼,嘴硬道:“无需多想。”
“苒儿别担心,皇宫禁地我也去得,区区侍郎府我还不放在心上,更出不得事。”司空翎讨好的笑着,“就算被发现了,不还有苒儿护我?”
郁苒走到桌边坐下,浴盆来不及唤人撤出去,屋子里还荡漾着漫漫水汽,面对面坐着都觉得对面人有些许迷蒙。
郁苒不与她多说废话,直奔主题,“你说有事要说,何事?”
谈及正事,司空翎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她凑近郁苒些,小声道:“你可知你义兄的这位新婚妻子,是何许人士?”
郁苒抬眼瞧她,似是不知司空翎想说为何,“我倒是没怎么打探,就大致知道是位世家小姐。”
“你不奇怪,终身大事,双亲却都缺席?”
郁苒一怔:“你怎知她双亲皆没有来?”
司空翎锁眉,“我何止知道她双亲没来?”
郁苒愈是不明所以,“你还知道什么?”她问道:“我只听说这位姑娘不是京城本地人世,早年丧父,母亲身体不佳所以没来。”
“你今日初到,有些事不知也不奇怪,这侍郎府里都是你义兄的人,他特地下令让人不许多嘴也在情理之中。”
司空翎越说,郁苒就越是好奇不已,“究竟何事,你倒是快说。”
司空翎斟酌片刻,而后如实将自己所知全部吐露,话没说完郁苒便已要坐不住。
“他未免……!”
“你也别急。”司空翎安抚道,“此时虽有些惊险,但你义兄既然这般做了,应该也有他的道理。”
“我如何不急,我还以为他娶的是位清白姑娘,怎知竟扯出如此大案!”郁苒是捕快,律法条例自然更清楚些,“满门抄斩的谋逆罪,他怎么敢!!”
“我知你担心,可……”司空翎也不由叹气,“可那姑娘也未免无辜,你义兄与她真心相爱,事关危机救她一命也是自然。”
如此说来,确也没什么做的不对,只是稍一疏忽,若真出了点什么事,到时候郁家也被牵扯,岂非无辜死去更多人?
“我不是贪生怕死……”
“我知道。”司空翎打断道,“我知你所想,这事矛盾,娶不娶这姑娘都叫人心头难安。”
郁苒默认,她当然不是想指责义兄做错了什么,只是她实在担心全家人的安慰,一旦牵连就是同罪论处。
司空翎看着她愁容满面,“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事,可想来想去还是得说。而且,至今此案还没有了结,朝廷誓要铲尽逆党,天牢之中严刑拷打,想必一片狰狞,若是有哪个人与你义兄稍有过节有心拉下水,到时候联系此庄婚事,怕是更说不清。就算最后定为无罪,也难免受一番苦楚。”
郁苒来回踱步,沉吟许久,“义兄什么也没说,也不知是有了万全之策还是故意不想让我们多虑。”
“现在你知道了,大可找他一论究竟。此时宜早不宜迟,耽搁久了想退都来不及。”
郁苒点点头,提上外衣,“我去找义父。”
“我与你一起。”
郁苒止步回头,“你去作甚,深夜出现在此,不好解释。”
“何需解释?这等大事,谁还有心思管我?”司空翎看着她的眼睛,“你当知,这事若与你无关,我管也不想管,可偏偏是你郁家的事,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护你周全。”
郁苒与她对视半晌,末了垂眸,道了句‘谢过’。
郁珅如何也想不到,事到如今会蹦出一个司空翎,把他避而不谈的秘密一下子都暴漏在了众人眼下。
县太爷刚刚就寝又着衣起身,县夫人舟车劳顿以为没甚大事,便没起身。书房的门紧关着,屋内一共五个人,司空翎双臂抱胸靠在一边,对郁珅投来的愤怒目光视而不见。
郁珅和兰家小姐兰萱跪在地上,县老爷急火上涌,密布皱纹的脸色尽是苦痛,他捂着心口坐在那里,郁苒担心的在一边扶着。
“你,你这逆子!!”县老爷竭声责骂,“你怎么敢啊!怎么……咳咳咳……”
“爹!”
“你闭嘴!”县老爷咳得满面涨红,一声喝止,“我命令你,立刻,立刻把她送走!”
郁珅为难哭求,“爹,我和萱儿真心相爱……”
“爱到可以不顾家人安危吗?!!”县老爷再次剧烈咳嗽。
郁珅张口语言,无声又止,他低头将拳头捏的泛白,“爹,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是孩儿不孝,但孩儿与萱儿的婚事已经全城皆知,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但……爹您信我,孩儿为官清廉,光明磊落,对废太子密谋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并不曾插手分毫!”
“你倒是自信!”县老爷气道:“你可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别说仕途,你这是在拿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若爹实在不放心,那……那我去辞官,我……”
司空翎不合时宜的冷哼了一声,“辞官?是欲盖弥彰吧。”
“……那就连夜逃离京城……”
“不打自招?畏罪潜逃?”司空翎好笑的不行,“让全家人和你做一辈子逃犯?”
郁珅气的起身去揪司空翎的衣襟,“你究竟是何人,我郁府守卫森严……”
司空翎抬手将他挡开,“再森严的府邸在我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她从倚靠的柱子上起来,整了整被抓皱的衣襟,“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之间的情谊,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我说,你难道想一直瞒到事发的那一天么?”
“不会事发的!”
“不会?”司空翎想到郁苒很可能会被这个家伙牵连就气得不行,“据我所知,兵部已经有员外郎和郎中各一名被卷入此案,再下面就该查到你这侍郎了。你为官正直我倒是相信,但正直之人往往更易树敌,更何况你还没脑子,那位姓曹的员外郎平日与你关系如何,还需我说?”
为了郁家,司空翎可谓将太子一案翻了个遍,尤其将郁珅所在的兵部查了个彻底,以至于如今滔滔不绝,将郁珅逼到无话。
“废太子谋反,除了钱财武器,至关重要的还不是兵力。既然要用兵,说与你这兵部无关,何人能信?”
“可……”
“此事皆因我而起,”一直跪在地上莫不言语的兰萱忽然出声,郁珅恍惚转身,只听她道,“那边也由我了结。”
她说罢骤然起身,在众人震惊之下迅速向一旁高柱撞去。
“萱儿!!”郁珅大惊,立时追了上去。可事出突然,又隔着一段距离,他始终慢了半步,哪知更远的司空翎身形一闪,已经整个人挡在了柱子前。
兰萱一头撞进司空翎的怀间,力道之中,疼的司空翎屏息咬牙。